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七章共祭




    姜望倒是對太子妃不好奇,只是覺得太子妃的素面,和姜無憂的素面,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但是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來。



    大齊皇后則面無表情地往前走,儀態雍容,鳳眸含威。



    隨侍的宮女太監都留在殿外。



    殿中無人說話,也沒有別的聲音。



    這讓皇后很輕的腳步聲,顯得很重。



    姜無憂默默地讓開了靈柩旁的位置,什麼話也不說,徑直走到了姜望旁邊,但也沒有馬上坐下。只看了一眼何真坐過的那張椅子。



    姜望反應過來,趕緊起身,將這張椅子與旁邊的椅子調換了位置。



    姜無憂這才拂衣坐下了,但仍是不說話。



    姜望坐著的位置,在靈堂最外圍。從這裡略微探頭,就可以看到殿外跪坐的馮顧……他幾乎是一日三衰,蒼老得叫人不忍相看。



    姜望既不好盯著馮顧看,也不便跟姜無憂說話,當然更不能盯著太子妃,只好把視線定在殿中的靈柩上。



    無論是多麼輝煌燦爛的人物,無論是多麼華美精緻的靈柩,在死亡這個永恆的意義之下,都是毫無波瀾的。



    皇后的手,搭在了靈柩邊緣。



    而她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哀意:“小十一,你受苦了。你自小身體不好,好不容易長到這般年紀,卻……母后沒能照顧好你,實在於心有愧。”



    太子妃宋寧兒攙扶著她,柔聲勸慰道:“母后還請節哀。十一弟在天有靈,想來也不願您傷心。”



    太子獨自走在靈柩的另一邊,走到姜無庸身旁。



    姜無庸想要起身避讓,卻被他伸手按住。



    他直接在姜無庸旁邊跪坐下來,一手搭住他的肩膀,一手握住他的手:“無庸,你失慈兄,我失賢弟,咱們……”



    聲竟哽咽,難以繼續。只是握著姜無庸的手,緊了又緊。



    姜無庸也只喚了一聲“兄長”,便潸然淚下。



    地上其實並沒有用於跪坐的蒲團或草蓆,所以他們是直接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而靈柩裡躺著一個,永遠聽不到哭聲、看不到眼淚的人。



    曹皆、修遠、陳符,三位齊國高層人物就在這時聯袂而來。



    他們也不多話,按規矩給皇后、太子見過禮,便在供臺前奉香。



    皇后讓他們先坐,他們也便自尋了位置坐下。



    姜無憂挨著姜望坐,已是打亂了次序,是故他們坐得也很隨意。



    陳符是一個看起來就很有智慧的人,眼神深邃,鬢髮微霜,奉香之後,便在太子身後選了個位置坐了。



    兼具斯文與凌厲兩種氣質的修遠,沉默著在姜望這一邊尋了個椅子坐下。



    在臨淄的諸位軍政高層,旁人可以不來,他卻是不能不來的。畢竟正是此刻躺在靈柩裡的姜無棄,幫他洗清了嫌疑。



    曹皆則還是那副苦相,默不作聲地坐在了陳符旁邊。



    這三個人裡,姜望只熟悉一個曹皆。陳符倒還照過幾次面,修遠則是第一次見。



    對於姜望致意的目光,三位大人物都表現得很和善。對於大齊皇后和華英宮主之間的暗湧,則都視如不見。



    “生於冬日,死後滿城雪。”



    詠歎般的聲音,響在殿外。



    大齊九皇子姜無邪,便在這樣的氣氛中,踏進靈堂裡來。



    他看著殿中放置的靈柩,嘆息道:“便有真人陪葬,神臨悲血,又怎配得上你姜無棄呢?”



    今日再見姜無邪,他身穿喪服,長髮以木簪束起,那種略帶邪異放蕩的氣質,卻是一下子收斂了許多。



    他緩步走到靈柩前,將一塊水滴狀的白玉,放進了靈柩裡,就貼在姜無棄的足底。



    然後才對靈柩旁的皇后行禮:“母后請節哀,萬勿傷神過度。”



    “無邪……”皇后瞧著這個容貌異常出色的皇子,慈聲道:“你拿了什麼給無棄?”



    “安魂玉。”姜無邪輕聲道:“雖知沒什麼用處……總歸是個寄託。”



    安魂玉乃是適宜於神魂修煉的重寶,姜無邪也不知是從哪裡尋來,卻隨手就作為姜無棄的陪葬,不可謂不情重。



    至此,大齊皇室有資格爭龍的皇嗣,都來到了此間。



    共祭姜無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