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二十八章 傾臨淄之風月,盡須彌之儀禮



            

            東華閣中,延續了好一陣的靜默。

齊天子收回手指,笑了笑:「你好大奢想啊,姜青羊!」

旒珠之下,他的臉上似有陰影,那是這個偉大帝國的雲翳:「便是朕!也不能說事事順心,遂意此生。」

姜望道:"臣以為,順心遂意,是第一等權利。陛下至高無上,雄有東國,聖心即天心,豈有不如意者?」

「享第一等權利者,需承第一等責任。」齊天子道:「人吶,站得越高,看得越遠,想得就越多。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隨心所欲,昏君也,恣意妄為,賊主也。受萬民供奉,焉能不慮萬民?」

姜望垂眸道:「臣,鼠目!」

齊天子幽幽道:「你莫不是以為,你在妖界吃夠了苦頭,朕就不忍再苛待於你?」

姜望道:「臣不懂,臣只知陛下要賞微臣。」

天子氣笑了,連著冷笑兩聲,才道:「洞真之法,唯有自求。但觸類旁通,也無不可,你姜青羊有大功於人族,庫藏真人心得,儘可一觀!」

「至於你要求真人無敵,世上豈有無敵之法?只有無敵之人!大齊國庫縱有萬般妙法,還要看你自己是不是那塊材料。」

姜望想了想,道:「臣應該是。」

韓令站的是紋絲不動,眼神也似定住了一般,彷彿在思考宇宙的奧妙。天子沉默片刻,才道:「朕倒有個建議。」

姜望道:「臣洗耳恭聽。」

「大丈夫當學萬人敵!不知兵不足以雄天下。軍神威凌八方,靠的也不單是他的拳頭。」齊天子道:「修遠大約是與你有些相妨。去決明島吧,朕讓祁笑教你。」

原先姜望履神臨之責,去萬妖之門後歷練,天子便有意讓修遠帶他歷練,學學兵法。怎麼說也是一個軍功侯,只會蠻打蠻衝也不太像樣。

現今這般轟轟烈烈地在妖族轉了一圈,兵法自是學不成了。他現在只要上妖界戰場,就必然成為妖族的優先擊殺目標。什麼兵法都不好使。

天子終是不想浪費這個良才璞玉,還是希望能雕琢一番。姜望也沒什麼拒絕的餘地,便拱手道:「臣願往。」

過了一陣,見天子沒有再說什麼的意思,便很有眼力見地又是一禮:「微臣告退。」

「等等。」齊天子漫不經心地道:「政事堂誰在輪值?」韓令這時候才活過來一般:「是朝議大夫葉恨水。」天子擺了擺手:「拉去背書。循舊例。」

姜望張嘴欲言,想了想終是什麼也沒說,老老實實跟著韓令去了。待得姜望離開後,自側閣轉進來一個身影,面對著天子坐下。

長得慈眉善目、和和氣氣的,卻是當朝國相江汝默。

天子拿起旁邊的一卷書,卻沒有立即翻開,而是道:「不容易啊。朕看他這副體魄,大異於半年前,在妖界不知死去活來多少回。」

「武安侯這次的經歷,足以彪炳史冊,任是誰也挑不出問題來。「江汝默聲音低緩:「但觀今日行止.....武安侯是否有些驕縱了?」

「他是心有鬱結。」齊天子道:「有時候朕也想掀它個天翻地覆,不顧山河倒懸。況他一個血氣青年,弱冠男子.....國相年輕的時候,難道沒有想不管不顧的時刻嗎?」

說到這裡,天子自己笑了:「朕倒忘了,國相是個沒脾氣的。年輕的時候就沒有。」

向來唾面自乾的江汝默,此時也只是道:「陛下對武安侯期許甚高。」齊天子淡聲道:「朕欲就曠古之偉業,焉能無曠古之雄才?」

江汝默嘆道:「您在期待下一個軍神,但武安侯畢竟年輕,也不知能不能懂陛下苦心。」

「那要看他是否看得長遠了。」齊天子語氣平靜

地道:「他日若為姜夢熊,馬踏天京亦可,拔劍新安何難?」

江汝默慈面如愁:「就怕他不是。」

齊天子笑了一聲,翻開手裡的書卷,細讀起來,嘴裡道:「天下事,豈能盡如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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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麼如天子意的大齊武安侯,這幾日在臨淄感受到了空前的熱情。不僅僅是訪客不絕,門庭若市。

也不僅僅是詩會不斷,宴請不歇。

什麼四大名館、八大名樓,全都免費對人族英雄開放。號稱"傾臨淄之風月,結武安之歡心」。

養心宮名下的溫玉水榭,甚至花錢請姜爵爺去耍。姜無邪放出話來,說什麼「若能得姜武安添光,當以元石鋪地」。

姜無憂曰:「那麼有錢,來華英宮鋪。」那些個名士狂生,爭相為英雄賦詩。那些個閨閣少女,每日往侯府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