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以彼萬失,得此一成

    世尊哪有舊途?

    又何處不是世尊的路?

    佛法不絕,世尊不滅。

    心之所至,身之所至。

    他姜望......不能達也。

    佛傳六道雖在,這也不是他的路!

    雖說佛法無邊,但苦海之中,沒有我的渡船。

    可是.....

    如果說神霄世界的真義是“無限可能”。

    如果說在這個世界裡,成與敗自有冥冥中的定數。那麼在這麼多的“可能”破碎後,神霄世界要迎接怎樣的成功?

    姜望腦海中靈光不斷,想到了一種極恐怖的可能。以身為人族的本分,他必須把這個可能性傳回現世。可是此身困頓,不得張飛。他連現世的門都摸不著,回家的方向都看不到,又如何傳遞消息?

    該怎麼做?

    ....

    此時此刻的神霄世界,有一種微妙的變化

    在發生。那是時空重塑之後,再一次發生的、關於此世根本的變化。

    柴胤波瀾不驚地站著,平靜地看著六道林,聽著知聞鍾。他的眼神是如此悠遠,彷佛注視到了那位世尊的苦行。

    那位誕生於上古時代末期、成道於中古時代、於烈山逐龍之戰裡大放異彩的偉大存在,無論妖、人、龍、魔,一應傳法,無所偏頗。他的境界,他的梵行,竟在何等高處?

    這是修行路上的壯闊風景,雖有人妖之分,亦讓他心嚮往之。

    現在,他的手裡握著他養了很久的三生蘭因花,達到了貫通三生、把握過去現在未來的可能,只要踏出這最後一步,即可成就超脫。

    那麼世尊的境界,他也能夠窺探。世尊所見的風景,他也有機會得見。

    三千餘載的佈局,於今是收穫之時。

    與贏允年的爭鬥,於今能以勝利終局!

    可妖族今日之困局,豈止是一兩個超脫可解?羽禎曾經超脫,為何自舉天妖法壇?

    羽禎明明有迴歸超脫的可能,又為何最後拒絕元熹?絕巔之上的風景,誰能夠拒絕呢?

    君不見那虎太歲都拼成了什麼樣?無所不用其極,甚至不惜挑釁太古皇城的威嚴!

    天下無復羽禎,故無妖能懂羽禎的決定。

    無論玄南公、麂性空,又或此刻摩雲城裡的哪位天妖。元熹大帝或許是懂的,但只留下了一聲嘆息。

    現在輪到了柴胤。

    這佛傳六道,羽禎所種下的六道之林。柴胤當然讀得懂。x.com

    在一劍割開此六道林後他讀懂了太多!他讀懂了羽禎。

    這神霄世界裡的六道之林,或許才是那些年輕妖族最有可能得到收穫的地方。可惜進入六道林裡經受考驗的十二個年輕妖族,已經死的死,傷的傷,所剩寥寥。

    他立在這兩山皆碎後、唯一的山道上。

    舉目四望,唯見膽氣早破的魔羅迦那靈熙華,兩處妖徵被割其一的鹿七郎。當然也看到了更遠處,往世界角落裡躲藏的蛇沽餘,和緊追其後的豬大力。

    以及此身.....這個已經有所覺悟,但尚不知路在何處、也不知能走多遠的柴阿四。

    這些,就是妖族的未來。或者說,是妖族未來的一部分。誰也無法相信,他們以後能夠對抗人族。

    與那個正在與玄南公拼死搏殺的姜望相比,他們全都暗然失色!

    須知鹿七郎、靈熙華、蛛蘭若、羊愈、鼠加藍,這五位妖族天驕全盛之時,都在追殺姜望的過程裡,被姜望搏殺其三、重傷其二!

    但.....

    靈熙華雖然膽氣已破,卻也從未放棄爭取。就像一條最卑微但最頑強的爬蟲,無論怎樣鄙薄他、憎厭他,他總能找到自己生存的土壤。

    鹿七郎雖然妖徵被割,卻也未失半點自信。他從來知道強大的是他鹿七郎,而不是他鹿七郎的神通。再來一千次一萬次,他仍然敢面對姜望。

    蛇沽餘雖然無情冷漠,卻有極其旺盛的生命力。對於“活著”,有誰也無法企及的執著。活著是最有力量的一個詞語,活著就是無限的可能。

    豬大力雖然無甚特殊,可是那燃燒的理想,使得他擁有誰都無法忽視的光芒。

    柴阿四雖然以前天資平平,現在卻也有了.....勇敢的品格。未來值得嗎?

    或許並不需要一個答桉。

    柴胤忽然放聲一笑:“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予你三千年!”這一刻他的汪洋恣肆,令柴阿四那張並不出色的臉,也有了動人心魄的光采。

    他大笑著揮動鏽鐵劍,如握狼毫一支,把滿腹豪情、沖天劍氣都化作濃墨,縱情潑灑,

    在那六道林前的碑石背面,寫下來四個大字--

    “不亦樂乎。”

    六道林前有石碑。

    碑前碑後都有字。

    正面是“客自遠方來。”

    背面是“不亦樂乎。”

    這是兩位妖族大祖,跨越時空的對話。

    或許他們此前從未見過,畢生未有交集。

    他們綻放光芒的時候,不在一個時代。

    但此時此刻於此地,或成知音!

    志同而道合者,山水總相逢!

    這一句羽禎上啟,柴胤下接的“客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與人族儒家經典裡的一句先賢之言,幾乎相同。

    《論語》開篇第一句,所謂“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此句被大儒注為“入道之門,積德之基。”彼處此處何相似。

    是謂大道本真,萬歸於一!

    在那縱情的大笑聲裡,柴胤一把捏碎了手裡的三生蘭因花,毫無留戀,姿態瀟灑。就像隨手丟了一片殘葉。

    點點飛光散落天地。

    他的笑聲也散盡。

    柴阿四驟然清醒過來,已然重新掌控了自己的這具身體,重新提著鏽鐵劍,重新看到萬神海、封神臺,萬千神像和鹿七郎他們。

    一時茫然!

    他最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最無法言語。

    與柴胤的相處何其短暫,但從畏懼、怨恨、猜疑,再到震動、激動,以及現在近乎五體投地的敬佩!

    柴胤放棄了唾手可得的超脫,將這三千年的時光、三千年的籌謀,盡數贈予妖族。他自信捨去這三千年的奮鬥,他仍能重證,超脫!他自信這三千年的付出是值得!

    天妖壽盡一萬年,我以半生作賭!這是何等胸懷,何等氣魄!

    神霄世界的變化,未有一刻停息。

    那

    護法神將的金瓜錘本已經封鎖了姜望的時空。但一圈一圈的因果漣漪,將他短暫地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