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七十六章 少年得志者

    有些時候,大約你只有“懂得”,才會感動。

    他大概知道了,什麼是司玄地宮。

    漫長的石階終於走到盡頭,石質的地宮大門向兩邊緩緩移開。

    宮內空空蕩蕩,並無人氣。

    連綿的建築群落,宮臺樓苑,像是一尊尊沒有感情的傀儡巨獸。它們講述著古老的歷史,靜靜等待理解或者不理解的有緣之人。

    太安靜。

    為了保留司玄地宮的秘密,在整個神武年代,司玄地宮都是不曾開放的。

    明壽祺在夏襄帝時代,就是司玄地宮的主掌者,在夏廷的地位自是不一般。在神武年代,更是一直坐守死關,為的就是不暴露司玄地宮的情況。而把這樣重要的任務,一直交由他負責,夏太后及武王對他的信任,亦可以說是毫無保留。

    這樣一個人物,齊天子當初是如何將他收降?又是怎樣保證的忠心,可以在斷聯的情況下,堅守三十三年?

    這答案,或許也只有齊天子和明壽祺自己能知了。

    不,甚至於不止三十三年。因為在齊國滅夏之前,誰都沒有想到蒸蒸日上的夏國竟然會馬上迎來滅亡……明壽祺是有著堅守更長時間的準備的。

    但是回過頭來想一想。

    面對當今齊天子這樣的不世雄主,又有幾個人,能夠不被折服?

    姜望緘默地感受著這座地宮與稷下學宮的異同。

    以元氣而論,司玄地宮比外界強得並不多,甚至於這不多的元氣,也很“新鮮”。也就是說,司玄地宮才開始吸納外部元氣。

    在昨日之前,是一直保持空寂的狀態,以隱藏自身的。

    他當然也感受到了司玄地宮的“窗子”,可以從此洞察現世之真。

    相較於稷下學宮,它的“窗子”應該小得多,也大約不如稷下學宮的“視野”好……但漫步此間的姜望,感受不到什麼差別。大概是囿於修為,或許要等到洞真境界,才能真個辨析了。

    此刻姜望所幻想的是,眼前這一望無際的地宮世界,究竟要什麼程度的力量,才能夠將其打破?

    當今齊天子已經久不披甲,真不知當年他御駕親征,竟是何等雄風。

    “武安侯在想什麼?”斜插墨玉髮簪的阮泅,不知何時出現在旁邊。

    此時的司玄地宮,也就只有阮泅和明壽祺在了。

    新的一批學員,還要等總督府那邊拿出具體章程,才會正式進來。

    “監正大人。”姜望微微頷首為禮,然後道:“我在想窗外的風景。”

    阮泅笑了:“換做別人,我難免要倚老賣老,說一句好高騖遠。武安侯的話,的確可以想一想。”

    兩人走到一處高臺上,在正北方向,遠遠可以看到自掩雲霧裡的一片石林。巨石雕刻成種種異獸模樣,或嘶吼咆哮狀,或張牙舞爪狀。

    “那也算是很遙遠了。”姜望說。

    “看得到,就不算遠。”阮泅道。

    “還未謝過阮大人給我進來修行的機會。”

    阮泅擺擺手:“洞天的窗口,終只是讓你看得更清楚一些,腳下的路還是需要自己走。說白了,諸如司玄地宮此類寶地,對不那麼天才的天才,幫助更大一些。對於你這樣天賦的人才,效果反而沒有那麼大。就算是沒有稷下學宮的經歷,你也是能看到那些風景的。”

    姜望沒有謙虛,只是道:“能快一些,自然是更好。”

    “你很急迫?”

    “常常覺得……每一剎光陰都緊迫。”

    阮泅嘆了一聲:“年輕人,你太緊張了。”

    姜望沒有說話。

    不必解釋,因為他完全認可自己的緊張。如果可以,他常常還想更緊張一些,更努力一點。

    不必訴苦,因為這是他的選擇。

    “有沒有去劍閣轉轉的想法?”阮泅也看著遠處的石獸林,忽然問道。

    “劍閣?”

    阮泅臉上露出年輕的笑容:“劍閣立峰為劍,請問世間劍魁。你的長相思,難道不想鳴於天地劍匣?”

    姜望想起重玄勝昨晚說的話,不動聲色地道:“我不明白阮大人的意思。”

    阮泅毫不避諱地道:“未有真君鎮南疆也便罷了,我現在既然在這裡。錦安府那個地方,就應該再商量一下。”

    錦安府的戰略意義,姜望自然是能明白的。

    他想了想,只是問道:“我該怎麼做?”

    阮泅只笑道:“你平素也太老成了一些。武安侯少年得志,應該囂張一點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