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苟活千年,難當一秋

    王長吉這一步,妙不可言。

    他本來放下玉璧之後,就安靜地站在一旁,疏離得像與這個世界無關。

    就是這種與誰都沒有關係的氣質,讓祝唯我就算還記得張臨川的臉,也無法確認他的身份。

    他本就是與世上一切都隔著一層的。

    但是這一步走過來。

    就從“無關”變成了“有關”。

    從觀棋者,變成了局中人。

    他的步幅並不快,但恰到好處。

    他來得算是及時,卻很自然。

    此刻他攔在姜望的身前,用平靜疏離的眼睛,看著革蜚浮腫的眼睛。

    他的視線,迎向革蜚的視線。

    無形的碰撞在神魂層面發生。

    其間發生了什麼,外人不得而知。

    或許只有一息,或許已是千百年。

    但姜望拿著玉璧的手驟然一鬆,糾纏在手指上的視線崩斷了,玉璧加速往前送,眼看就要嵌入凹槽——

    世界顛倒了!

    鬥昭身後中央之山的山道,竟然是向下延伸的,山道的盡頭消失在轉角。

    他們聚集在山腳,卻像是立在山頂。他們等待上山,卻只有下山的路。

    姜望明明拿著最後一塊九章玉璧,往石碑背後的凹槽裡放,但是他的手越往前,玉璧卻離那凹槽越遠。

    左光殊鼓盪華衣,正往這邊趕來,卻險些飛出神光罩外!

    月天奴以淨土之力構築的環境,頃刻便已破碎。慈悲之念已滅,長夜之寂永存。

    祝唯我的薪盡槍還橫在姜望身前,但那槍尖,卻像是在抵著姜望。

    而仍舊站在那裡,虛抬著手臂的革蜚,只是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此刻他儼然有一種蔑視蒼生的氣質,他浮腫且發青的眼睛裡,看不到半點感情。

    方鶴翎看向他,卻看不到他。恨心神通根本尋不到共鳴。

    他明明就存在於此處,但好像消失在視野中。

    然而王長吉的眼睛,仍然清晰地捕捉著他的眼睛,並且從容地向他走去。

    “姜望是一個堅定的人,所以你知道賣慘沒有什麼用。姜望是一個有所堅持的人,所以你想用所謂的原則、所謂的道德來捆縛他……你的世界不止一種道理,但你構築的倫理世界針對性太強,你窺探到了我們的對話?”

    嘴裡說著問句,語氣也帶著疑問,但王長吉的態度卻分明是篤定的,他只問:“你是燭九陰,還是混沌?”

    所謂倫理世界,便是一種意志層面的環境塑造,更是基於規則層面的展開。

    是針對意志的攻勢,一似於鬥昭的斬性見我。

    革蜚所塑造的倫理世界,好像是完全針對姜望而展開,雖然很明顯對姜望的理解出現了偏差……

    但毫無疑問,這個革蜚,至少是旁觀了彼時姜望和方鶴翎的那一場交流,才會有這樣的理解。

    可那場交流,是在他構築的神魂戰場裡完成。

    所謂神魂戰場,正是他所獨創的神魂征伐之術。可以將敵我雙方的神魂,拉扯到同一個戰場中,而不必在對方的通天宮裡飽受壓制。

    作為長期以來的殺手鐧,神魂戰場內的一切動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要想窺視具體而不被他所知,不謙虛地說,不是一般的存在可以做到。

    整個山海境,除了主導世界秩序的燭九陰和有能力反抗世界秩序的混沌,他也想不到還有誰能做到這一點。

    “你不妨猜一猜呢?”革蜚笑著說道。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著走近。

    黑潮與神光罩的衝撞好像更激烈了。

    轟!轟!轟!

    如大鼓,如撞槌。

    而中央之山上的眾人,也愈發清晰地感受到壓力,連空氣都沉重萬分。

    姜望握著最後一塊九章玉璧,他的手上燃起了烈焰!

    在無光的長夜裡依然會燃燒,在無人喝彩的時刻依然很炙熱。

    它是火,它是神通。

    此中三昧,唯自知也!

    流火繞手而飛,時而為靈雀,時而似火蛇。

    帶來生機,也帶來昂揚的姿態。

    將那些混亂的、顛倒的規則,一點一點地焚穿。

    瞭解過山海境的本質,明白了凰唯真的佈局,親手殺死過擬真的夔牛,感受過山神壁的印法傳授……

    對這個幻想逐漸成真

    的世界,姜望也有了自己相當豐富的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