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三百章 誰有此心

    寵無極,齊帝每每出征,都許他監國,甚至自己在朝中的時候,也常讓姜無量處理政事。

    可一旦失去恩寵之後呢?

    廢太子當年的所謂“黨羽”,幾乎被殺絕。而姜無量自元鳳三十五年被囚入青石宮,至如今元鳳五十五年,中間整整二十年的時間,天子不曾見他一面!這還是皇帝陛下的親生兒子,曾經感情最深的那個兒子。

    而今日,在御前較武,拔選國之天驕的大日子裡,竟有其中一位天驕,謀逆刺君?!

    這事若是追究下去。

    首先一個,囚電軍統帥修遠,必要解職待查,說不得連命也保不住。

    而將崔杼推介至此名單上的人……

    軍中一路拔選的諸位官員、乃至於政事堂裡親手選出崔杼來的人,全部都要承擔責任。

    這責任……沒有人能擔得住!

    大齊皇帝正坐在龍椅上,沒有人能夠直視他,也因此就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他本也是沒有表情的。

    帝王心思,淵深如海。

    他不開口,無人敢做聲。

    所以他開口了。

    他淡聲說道:“青羊鎮男護駕有功,這功勞,朕給你記著,待黃河之會後,一併再賞。”

    這不但不是吝嗇,反而是極大的恩榮。

    擒殺一個內府境的刺客,功勞說大也大,說小也就那麼回事。姜望其實沒能攔住崔杼,而且崔杼本就不可能近齊帝的身。

    但姜望第一時間攔截崔杼,又極果斷地隔絕聲音、降低刺殺事件的影響,這果決的處置,無疑為他加了很多分。

    齊帝選擇把這份功勞記下來,並對姜望報以期許。

    一旦姜望能夠在黃河之會取得大功,兩相疊加,很有可能讓姜望一舉跨過某些本來難以逾越的界限——他這兩年才入齊,終究不如重玄勝、李龍川這些世家子可靠,也很難得到與他們相等的信任。所以有些門檻,其實是無形存在,且很難跨越的。

    但也有例外——君不見當年齊武帝復國,多少默默無聞的姓氏從此顯赫?有些是跟著齊武帝一起來到齊國的,也因為復國之功,成了齊國顯貴。

    姜望收回還在空中巡迴的殺生釘,還劍於鞘,拱手禮道:“微臣只不過是做了分內之事,不敢居功。”

    他是齊國四品青牌,說起來,緝兇也的確是本職。

    大齊皇帝道:“姜愛卿,你很好。朕沒有看錯你。”

    他說的沒有看錯,自然是指上一次東華閣中賜紫衣一事。

    不待姜望回話表忠心,他又忽然問道:“你可知,此賊為何明知不可為,也要在今日刺朕?”

    姜望端謹道:“臣……不知。”

    他當然明白,皇帝這個問題,並不僅僅是在問他。

    同時他也確實不知道答案。

    “諸卿可知?”大齊皇帝又看向那些勳貴百官。

    高臺之上,文武百官面面相覷。對於這種極其危險的問題,一時誰也不敢先開口。

    但皇帝自己給出了答案。

    他冷笑:“這是要效仿秦國懷帝舊事!”

    勳貴百官們彷彿被定住了,連抬頭也不敢。

    姜望甚至聽到了,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可見齊帝此話的重量。

    但他沒有聽懂……

    什麼秦國懷帝舊事?

    超凡之後,他每日修行的時間都嫌不夠,自然是沒時間去讀史的。超凡之前,的確讀了一些書,但還不足以將天下各國的歷史都熟記於心。

    大齊皇帝顯然發現了姜望的迷茫,淡聲道:“太子,你是儲君,給姜卿解釋一下。”

    這種程度的考教當然難不倒太子,但此時此刻出來說話,實在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姜無華倒還能保持著平靜,依然是規規矩矩地起身行過禮後,才道:“秦懷帝時期。有宗室贏璋欲反,踟躕不定。是年六月,有朝臣覆面,於御道刺懷帝。天下自此皆知朝政不穩,懷帝已失盡民心。於是贏璋舉兵,殺懷帝於咸陽宮,同年登基,是為秦宣帝……今日之秦王室,便是這這一支。”

    姜望聽得心頭一震。

    而大齊皇帝站起身來,就站在龍椅之前,俯瞰著所有臣民,用並不嚴厲的聲音問道——

    “誰有此心?”

    撲通!

    姜無華一下子跪倒,額頭貼在地面。

    自丹陛至高臺,從諸位皇子皇女,到文武百官、勳貴宗親。乃至於平民百姓。

    所有人,全部跪伏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