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紅燈籠高高掛(七月最後一天求月票)

    所以將現世地塊或者幽冥地塊扯入世界縫隙,通常都是最惡毒的手段,本身對現世或幽冥也是一種損害,會讓彼方世界意志產生敵意。非深仇大恨不會使用。

    張臨川選擇遁入世界縫隙裡,自是為了最高效地擺脫糾纏。

    既然越國這邊有所準備,那他付出再暴露一些信息的代價,避而遠之就是。現世廣闊,沒有必要硬吊一顆歪脖子樹。他更不是一個會在大道之前賭氣的人,情緒永遠不會影響他的決定。

    但再一次令他意外的是……

    穿梭在無光無聲的世界縫隙中,那個叫革蜚的,竟然也追了進來!

    世界的屏障被悄然穿透。

    儒衫獵獵,捲風而來。

    在這極其危險的世界縫隙裡,張臨川看到革蜚以恐怖的速度在迫近!

    太自信了!

    是得到了暮鼓書院的秘密培養,還是得到了高政的真傳?還是說高政就緊隨其後?

    在世界縫隙中廝殺,非張臨川所願,因為說不定就會驚動什麼古怪東西。故而他只給了革蜚平靜的一瞥,瞬間加快了速度,如一道電光閃現,遊過這空無的環境。

    不必要有無謂之戰鬥,勿增無謂之風險。

    但革蜚的聲音,又迅速追了上來——

    “你就這麼走了,我拿什麼跟老師交代?”

    對於此人的實力,張臨川重新做了審視。

    他開始在世界縫隙裡瘋狂折轉,不斷加速、加速、加速!

    雖然他親身穿入世界縫隙的經歷非常少,但身懷乾坤索的他,在這裡極為自由。對於世界縫隙的觀察,更是從未間斷。

    這是他的退路之一,他當然萬分重視。

    在遍佈“怨想陷阱”的世界縫隙裡,如此恐怖的速度,幾近於找死。若不是他做了多年準備,不可能如此行險。但革蜚竟然也毫不示弱地追了上來,叫他始終甩不掉。

    革氏傳承有這麼強?還是說高政果然像傳聞所說的那樣,深藏不露,不是等閒真人?

    一時間兩個人都看不清彼此了,只有你追我趕的兩道虹線。

    恍恍惚時間難計。

    在高速疾飛之中,迎面忽有一片隱約的陰影垂落。

    張臨川假作不知,調整自身方位,自然地遮住革蜚的視野。及至臨近了,抓住機會抬步一折,身如水鏡起波瀾,神通乾坤索發動,頓時穿回了現世中!

    這一步太過自如,世界陰影恰好成為他的陷阱。

    有時候精心設計的陷阱,未必及得上這種順手為之。天時地利一相合,頓成絕殺之勢。

    別說革蜚了,就算高政落進這世界陰影裡,也要被當場消化。

    再次現身的地方,是一處不知名的山谷。

    在越國的東面,當然還遠未至梁國。

    但來不及等張臨川檢視自己的收穫、重新規劃路線,身前的空間就像一扇門戶,被輕輕推開,面容奇古的革蜚,已經走了出來!

    即便向來從容如張臨川,也不由得露出一絲訝色。

    “很驚訝?世界縫隙是什麼隱秘的地方嗎,你好像覺得就你熟悉?”革蜚臉上帶著怪異的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從什麼地方出來,又是怎麼出來的。”

    “聽起來像是我低估了你。”張臨川笑了兩聲,站定腳步:“所以你是從什麼地方出來的,這麼自信?”

    說白了,他忌憚的是革蜚背後有可能的高政。然而經過世界縫隙裡的這一場追逐,哪怕是洞徹真實的當世真人,也不可能捕捉到痕跡,早該被甩掉了。

    至於洞真之下,他怕得誰來?

    “我當然是從革氏出來,不過這不重要。”革蜚笑著道:“重要的是……你惹到我了!我可是革氏子弟,國家天驕,豈能容你這妖人作惡橫行?”

    他仍如先前在白平甫的書房裡那般,主動向張臨川踏步,主動打破危險距離。

    而張臨川這一次……

    腳下如生根,一動不動。

    “革蜚,是叫革蜚對吧?你有沒有想過,我之所以離開,並不是因為忌憚你呢?”

    張臨川意識到,這個革蜚跟他所認知的完全不同,故而往生神通不容易找到切入點,最穩妥的惡種開局很難成功。

    但這也無所謂。

    此時已在越國境外,無非是速戰速決,無非是正面殺一場。

    逃了太久,世人好像以為他這個無生教祖,只會逃跑……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

    轟隆隆!

    本是青天白日,忽然間電閃雷鳴!

    張臨川的身上,遊動著若有若無的幽暗電芒。而與之相對的耀眼熾白雷光,已將天穹分割成無數個裂塊!

    這個無名的山谷,完全被他狂暴的力量所覆蓋。等閒神臨境修士,根本不可能有此體現。

    但在那呼嘯而起的狂風中,在那狂舞長空的電蛇之下。

    革蜚也笑了——

    “張臨川,我姑且也這麼稱呼你……你有沒有想過,我之所以任你離開,任你逃到這裡來。也只是不想讓人發現,你殺白平甫的時候,我正在場呢?”

    他的一雙眼睛,立即轉為一黑一白。

    倏然間這片天地,竟如風中燃燭,明滅不定!

    ……

    ……

    廣闊豐饒的河谷平原,早已經淪為廢地,寸草不生。

    天驕張巡的鮮血灑落此處,也未能滋長一葉草芽。

    世間的殘酷恰似如此。

    河谷平原北部,其國名“丹”,曾經也算是泱泱大國。如今刑人宮執掌者公孫不害正在公審此國高層,王侯將相皆成階下囚。諸侯列強也都列席就坐,斯文有禮,靜待分餐。

    河谷平原南部,其國名“喬”。它與丹國如此之近,且有相當親密的關係,兩國皇室在歷史上多有通婚。什麼一榮同榮,守望相助,盟約簽了不知多少……現在也只可安安靜靜的,旁觀這一切。

    人們大多知道,丹國和喬國,都是河谷之戰的旁觀者。

    人們不太知道的是,丹國和喬國,都是河谷之戰的倖存者。

    或者也可以說,是背叛者……

    當年包括丹國和喬國在內,河谷諸國隱秘籌劃多年,想要組建類似於一個西北五國聯盟的盟國,好在秦楚兩大強國的夾縫之中,求得一份自主與自由。

    計劃已經進行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只要景國點頭支持,他們就可以像西北五國聯盟一樣,作為一根讓秦楚都肉疼的刺……

    假以時日,河谷平原如此豐沃,如此得天獨厚,河谷未嘗不能為強國!

    震動天下的河谷之戰,卻在關鍵時刻驟然爆發。

    說是秦楚生隙,欲較高地,戰場卻選在河谷。

    向來願意主持天下正義的中央帝國,全程保持了緘默。

    沒有景國的支持,面對秦楚兵鋒,丹國、喬國又哪敢吭聲?

    直接將隱秘簽訂的盟約棄於腦後,對河谷平原上諸多小國的求援充耳不聞。甚至緊鎖邊關,不敢放一個河谷諸國的百姓入境。

    因為秦楚雙方在將河谷平原選定為戰場之前,就已經先一步以外交手段在此完成了切分。

    兩強各據平原西東,丹國、喬國自身都朝夕不保,怎敢接手秦楚之私產?

    最後的結果便是史書所載、人所共見——秦楚之間一場聲勢浩大的國戰,直接將整個河谷平原打成了白地,自此以後,河谷諸國皆亡。

    後來的日子裡,丹國和喬國之間倒是還保持著聯繫,兩國皇室甚至前年還通了一次婚,算是弱者之間的相擁取暖。

    但如今要分食丹國的,都已經不是秦、楚兩國之間的哪一家了。

    什麼自家的姑爺,先皇的血親,喬國哪裡還顧得上?亦只能故技重施,鎖關裝死。

    在天下列國間,一聲未吭。

    其實喬國不算太弱,畢竟曾經也是有當世真人坐鎮的國家,不然也不敢與丹國暗通款曲,野心勃勃地一起牽頭建立河谷聯盟。

    當然,若是喬國君臣早知道丹國那位號稱“赤帝”的真君根本就死在天外好多年了,打死他們也不敢答應什麼聯盟。

    而等到河谷之戰開始前,喬國的那位當世真人,不幸隕落在虞淵。

    喬國就此失聲。

    作為喬國如今實力僅次於國主的神臨,號為“百花娘子”的閔幼寧,今年已經兩百三十多歲了。可以說,她這一生見證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