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五月 作品

第52章 緋色黎明【晉江獨發】

    被鮮花簇擁。

    那師傅看著更眼熟——

    曾幾何時,她從西郊醒來,下樓就看見黎羨南真把人家店裡唯一的老師傅喊來只為給她做早餐,那天的西郊檀宮好似上演一處默劇,所有人小心翼翼不出聲,就怕吵醒她。

    那天黎羨南下樓,跟人家說,別弄出聲音來,我家那位睡眠質量不好,一點聲音就醒。

    蛋糕還是黑天鵝,簡單的蛋糕上兩隻漂亮的天鵝交頸成愛心,上面插著牌子,24。

    她二十四歲了。

    那天趙西湄跟薛如意讓她許願,葉緋虔誠閉上眼,卻發現自己根本沒什麼願望好期許,唯一隻想到黎羨南。

    那天的晚上,趙西湄因為坐了很久的飛機早早去睡,薛如意特別精神,拉著葉緋說話。

    過年那會的事兒,聽說趙西政訂婚了,那天他發了一條朋友圈,只有一張照片,是訂婚宴的佈景圖。

    好些人給他評論:趙大少爺百年好合。

    浪子回頭金不換啊。

    趙西政一條沒回,晚上又把那條朋友圈刪了。

    “你呢?”葉緋跟薛如意坐在院子裡說話。

    “挺好的啊,算了也就算了,畢竟我也才二十四歲,他定下來,我總不能去當三兒吧?只是我沒想到,會這麼突然,他本來就是那樣的人,我總不能要他為我變一副樣子,那不是他了,能走的也就到這兒了,”薛如意笑笑,岔開話題說,“葉桐最近挺好的,上回還跟我拼了一副拼圖呢,雖然不說話,好歹願意看我了。”

    “辛苦你了,這段日子。”

    “沒什麼啊,反正我也閒著,葉桐這人就這麼個好處,你跟他說話他不槓你,也不惹你生氣,你跟他說什麼他都聽的,我還挺願意去看看他,”薛如意開玩笑,“緋緋,你弟弟真好。”

    “別打我弟弟主意啊,他才二十。”

    薛如意笑嘻嘻。

    葉緋催她去睡覺,薛如意站起來說好,走了兩步又回頭,有些猶豫的看著葉緋。

    “嗯?”葉緋看出她還要說什麼,就順著問了一聲。

    “其實就,不後悔就好了,緋緋,你不用擔心我,我早知跟他沒結局的,能和平地走一段日子,陪伴過一程,已經挺好了,至少我們也沒有撕破臉皮,這段回憶也仍然是好的。”

    薛如意進去,又說港城怎麼這麼讓人住不慣。

    葉緋站在原地,又獨自坐在院子裡。

    她平時很少來這裡,因為工作日很忙,週末有空,面對高節奏的生活,她也深居簡出,常常在公寓樓下的賽百味和快餐店解決一日三餐。

    有時候壓力實在很大,就到這兒看看。

    繡球花還是常換,每次來都是亮著燈。

    為數不多來了寥寥幾次,每次來都是盛放的繡球花。

    可葉緋沒有見過黎羨南,可又總覺得,他似乎在她的身邊,並不遠。

    柯棋的車子一直停在外面,葉緋拉開院門,柯棋看過來。

    “柯棋,你跟我說會話吧。”她說。

    柯棋一愣,自知葉緋想說什麼,也三言兩語難概括,說他還好,就是很忙,常常兩頭跑。

    葉緋問,哪裡兩頭跑?

    柯棋說美國和燕京兩頭跑,吳千茹很少回來,是美籍華裔。

    葉緋哦了一聲。

    “其實也沒那樣複雜,就是黎家有很多資產和股份要分割,本來都可以和平共處的——吳千茹跟黎先生的爸爸是,開放關係,openmarriage,嗯,只是這些利益維繫著,一直也沒到利益崩塌的地步。”

    柯棋跟葉緋說了一段往事,說,“這些都是黎先生不想提的,說你已經在港城這麼久了,怕你沒安全感,說如果你想問,他就讓我告訴你的。”

    黎羨南從小生活優渥,倒也是生活在父母恩愛的日子裡。

    他媽媽顧鳶很漂亮,是港城人,有典型的港城美人的靈動,後來跟著戲院的人去燕京,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身段婀娜,唱一腔好聽的黃梅戲,在燕京戲院裡是最當紅的一位,流傳了不少曲調,後來二十出頭的時候,被一位導演看中,要她來試鏡,在飯局上認識了黎瀚,兩人順理成章在了一起。

    那真是一段佳話,顧鳶心高氣傲,但也到底是活在象牙塔裡——因為從小長得漂亮,雖然是戲院師父撿來的棄嬰,也因為性子活潑靈動,在戲院裡格外受照顧,人人都喜歡,顧鳶的生活裡也就唱戲這一件事,不明人性險惡,對誰也沒防備心。

    這樣的日子一直相處到黎羨南十幾歲的時候,那時生活確實和平。

    直到有一年,顧鳶出門,不知道是誰跟她說了黎瀚和她妻子開放關係的事情,顧鳶的心性上來,吵著要黎瀚給個說法。

    那年吳千茹回來,黎瀚恰巧要將目光放在國外的房產投資上,於是他順理成章選擇了利益。

    跟顧鳶彷彿只是一場露水情緣,又或者說,她只是比較漂亮,比較單純的那個,又恰好生了一個懂事優秀的兒子,所以黎瀚願意把她當做一個比較討他歡心的那個。

    顧鳶也心高氣傲,分手就分手,自己又不是不能養兒子——那時黎瀚給了她一套別墅,給她股票,給她公司,那時顧鳶什麼都不懂,最後被黎瀚來了一招釜底抽薪,別墅的維護費和物業費用極高,股票是會跌賠的,公司運營不當也是會負債破產的。

    顧鳶只會唱戲,她從小就唱戲,出了這象牙塔什麼都不會,好像患了一場延遲了很久的產後抑鬱。

    最後在黎羨南生日那天,顧鳶給他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跟他說生日快樂,媽媽愛你,然後那天夜裡從樓上跳下來。

    她買了一份人身保險,可不知道自己跳樓自殺保險公司是不理賠的。

    黎羨南從來不過生日。

    他明明一直活在愛裡的,父母好像都很愛他,可是到頭來是一場夢中浮萍。

    醒了,就什麼都沒了。

    顧鳶愛他,為什麼能那麼狠心從樓上跳下來。

    他起床的時候,下面圍了好多人,跳樓的人死相是最狼狽的,那麼漂亮的顧鳶死的很不體面。

    “這件事後來就被壓下來了,其實也是在黎瀚的意料之內,本來顧鳶女士和黎先生就沒什麼消息,那會吳千茹在國外已經有一個兒子了,就是盛文修,當時媒體捕風捉影,為了維繫著表面的關係,說黎先生的母親是吳千茹,也正好趁那時在有人議論的時候公佈了黎先生,說是吳千茹這幾年身體不好,帶著孩子一直在美國。”

    柯棋說,“所以黎先生跟家裡的關係很淡漠,以前也不服軟的,那次黎先生也在燕京舉步維艱,感冒發展成了肺炎,後來也就學會低頭了,他說再怎麼著,也得繼續活著,看看誰活得久,死了算什麼本事。”

    葉緋靜默地聽柯棋講完,也就慢慢想到了很久前。

    黎羨南總是一次次確認,風雨洶湧時也要一次次的想她確認。

    那點愛意穿破稀薄的沉淪,卻也仍然堅定。

    她笑笑說,黎羨南,你不用總向我確認的。

    那時的葉緋以為這是一條不歸路,他也只是這條霧中路上為她照明的青燈盞盞,卻不想她也是闖進來的唯一生靈。

    他想看她再繼續往前走走,她真往前走,你告訴她沒什麼可能的,我不適合你,她說那你能心甘情願嗎?

    捨不得。

    他不相信愛的。

    所以在初次相遇的不久後,送她一條鑽石手鐲,總得分清楚一些吧,好似要證明什麼,我同你只是冷漠的金錢關係,只是你恰好出現在這,只是你恰好讓我心軟。

    可是她居然只是貪戀他身邊那一點溫暖,讓他有些匪夷所思,他有什麼好溫暖的?可也頭一次慶幸,在那年的凜冬,遇見了一個划著火柴來同他一起取暖的女孩。

    醒了嗎,黎明時分,怕你只是一時腦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