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喵 作品

第17章 chapter 17


    一陣嘩啦啦的水聲結束。



    不遠處飄來四溢的茶香,跟霍音剛剛那碗兒茶的口味幾乎一樣。



    三步外,倆人的話還沒完。



    剛剛被抓個正著後,霍音直低著頭,抬也沒抬眼。



    另外兩個人的對話聲兒輕而易舉地傳入她耳中。



    “還行。”



    程嘉讓中肯地評價。



    “哥,現在能給我看看了嗎?”



    “那個,拿來我嚐嚐。”



    “啊?哪個啊哥?”



    “你問我呢?”



    “哦哦我知道了,”



    男孩巴巴繞過霍音,將剛剛那一盤瓜子花生各色糖果直接拿走,擱到了程嘉讓面前。



    “哥,你吃你吃。”



    霍音稍稍抬起頭,試圖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



    她重新看向徐老爺子他們的方向,視線從對面的三張臉孔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三人身後的玻璃窗上。



    天已經徹底黑透,一眼看過去,望不穿玻璃窗子外頭空洞洞的黑夜。



    反倒是望見玻璃窗上反射的程嘉讓。



    男人把手裡的相機隨手向著男孩一遞,對方剛剛觸到,他卻已經鬆開了拿著相機的手。



    在旁邊的男孩大驚失色時候,程嘉讓又輕巧一把將相機撈了回來,慵懶地拿在手裡在男孩兒眼前一晃。



    旋即才把相機丟給對方,淺淡地低嗤一聲兒:“注意點兒,別給人整出問題,小崽子。”



    ……



    夜晚九點的鐘聲響起。



    霍音隔著厚厚的窗玻璃沒有見到大熊座流星雨的影兒,好在終於盼到了徐老爺子和兩位受訪者的對話結束。



    他們的談話以一段兒客套話結尾——



    “那兩位,今兒個咱們就先到這兒,改日有空我們再來拜訪。”



    “好的好的,徐教授下回可早寫些來,我們也好留您在我們家吃頓飯。”



    “一定一定。”



    “……”



    從這戶人家的院子走出去的時候,整片天空已經盡數轉暗,漆黑的夜幕不用說大熊座流星雨,就連月亮、星子亦不見幾顆。



    他們之前的一星期基本上每天的下班時間都固定在下午五點鐘,到了點兒準時各自回自己的家或住處。



    今晚情形特殊,徐老爺子跟人家相談甚歡,一不小心忘了時間,現在已經快要晚上九點多鐘。



    晚上九點鐘的潯鎮和晚上九點鐘的北京不一樣。



    前者的九點鐘已經入夜,街上只剩下零星的行人、攤販;而後者的九點鐘,連夜生活還沒正式開始。



    從彎彎繞繞灰白相間的舊巷出來,夜風掠過平靜的河面,裹挾著寒氣打到人身上。



    從這裡看向潯鎮整條略顯空蕩的大街,確實有一些靜得嚇人。



    這裡是分道揚鑣的岔道口。霍音緊了緊脖子上的格子圍巾,正預備揮手告別。



    沒想到徐老爺子今晚突然開口發了話:



    “這天這麼黑,小姑娘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你去送送小霍。”



    整句話聽完,霍音才後知後覺地發覺徐老是在跟程嘉讓說話。



    在要他送她回家。



    霍音頓了一下,慌忙擺手:



    “不用不用,鎮子不大,我走幾分鐘就到家了,教授您和…你們,你們不用管我的。”



    “那哪兒行。他來了也有幾天了,路也熟了,就讓他送你。”



    徐老說完,完全不給他們兩個說話的機會,拄著柺杖轉頭就走。



    這個巷子口也是風口。



    霍音穿的不多,站在這裡幾被颼颼的晚風吹得牙齒打顫。



    好在她所站的地方是路燈光線的死角,他應該完全看不到她因為太冷而狼狽的樣。



    她沒抬眼,兩手手指隔著衣服口袋中央的薄襯來回絞動,瑩白的指背已經染上淺淡的痕跡,霍音很低聲地說:



    “其實真的不用送我的,你,你可以去忙你的。”



    這是他們八天以來,單獨說的第一句話。



    好像她在遇到他的時候,總是不小心處於弱勢的地位。



    他總受到別人的拜託來幫助她。



    這回是,她打的出租車在悅龍山莊半道拋錨的那回也是。



    熒熒夜色中,霍音站在虛無的暗影下,隱約瞥見兩步外的男人身形稍移。



    他說話的時候一如既往直白扼要:



    “有廢話的功夫,早到了。”



    “我…你…”



    霍音咬著下唇,斟酌半晌,才憋出一個,



    “……謝謝你!”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開口說話,她的注意力都放到他那兒。



    這會兒反倒沒有剛剛走到巷子口的時候,冷風吹席的那種透心的涼。



    連風也小了一些。



    “行了。”



    側邊路燈傾斜的一點光線飄來,霍音撞上程嘉讓漫不經心睨過來的一眼,手指猛地一緊,掐在另一手的指尖,瞬間落下紅粉的印痕。



    下一秒鐘。



    她聽見他輕描淡寫地撂下一個“走”。



    就想也沒想,如俘似蠱地乖順跟上。



    ……



    從受訪人家的巷口回家的一路上,霍音和程嘉讓一直隔著半遠不近的距離並排走著。



    所有的交流也僅僅停留在剛剛那個昏暗的巷子口,出了巷子,便一路靜默而行,再沒有說過其他的。



    他們是在快到霍音家巷子附近的時候破開距離的。



    那時霍音正躊躇如何開口跟對方道別,程嘉讓接了個電話,停在原地,衝霍音揚揚下頜。



    大概是在示意她先走。



    霍音默默應下,低聲道過謝。



    走出去十幾步去,轉回頭看的時候,程嘉讓依舊站在剛剛的地方,單手點了根菸,還在講電話。



    她轉回頭,恰好看見兩米外有個賣糖葫蘆的車。



    在這裡看到有人賣冰糖葫蘆霍音驀地生出些親切。



    皖南以前是不賣糖葫蘆的。



    或者即使是賣的,她以前也不大注意。去北方讀書之前,她對這些北方過來的小零食不大感興趣。



    可才從北京回家十幾天,又覺得想念。



    北京有北京的好。



    不管是人、事、物。



    總有什麼值得貪戀。



    不遠處。



    圓潤螢紅的冰糖葫蘆安安靜靜待在小推車潔淨的玻璃罩裡,好像一眼望得見其中酸甜。



    霍音嚥了咽口水。



    她一向對酸的甜的沒什麼抵抗力,雙腿先大腦一步抬起走上去。



    這個時間點兒的潯鎮街頭,除了零星的行人,三五個性子野還在街上玩鬧的小孩,還有不遠處整條街上關門最晚的一家小超市,已經幾乎沒有什麼攤販。



    大約也已經準備收攤。



    攤主一見她有駐足的意思,就忙過來熱情招呼:



    “小姑娘,來根糖葫蘆吧,我這要收攤了,三塊錢一根。”



    “好。”



    霍音禮貌地笑了下,點下頭,便伸手從大衣口袋裡翻找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