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第 437 章

 “我就不用了,我的極光金焰養的很不錯了,再給它胡吃海塞,反而壞了它。”秋意泊說得有理有據,溫夷光目光落在劍柄那隻漂亮的蝴蝶上,幽綠撲閃的蝶翅映得長劍越發優雅,隨即也頷首道:“多謝。”

 琉璃鬼焰被溫夷光收入體內,秋意泊催促道:“就在這兒煉化吧,我盯著。”

 “嗯。”溫夷光應了一聲,他好歹也是個真君了,自然沒有什麼問題。而且那琉璃鬼焰生活在秋意泊那兒簡直就是個活在了個地獄裡,這樣難得的靈火,天然都是帶著一點自己的意識的,或許不是太強烈,但確實存在。

 琉璃鬼焰確實是被秋意泊放在芥子空間裡的,但極光金焰是秋意泊的靈火,秋意泊防什麼難道還能防自己?極光金焰頑皮,今天化作個球把琉璃鬼焰包裹其中,要是從琉璃鬼火的角度看那就是一頭餓得眼睛發綠的狼!明天又從琉璃鬼焰面前呼啦一下來了,呼啦一下又走了,時不時還要定在琉璃鬼焰面前,饞得口水都流下來了,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當即吞了它……

 此時有溫夷光願意把它救出苦海,它巴不得呢!

 秋意泊笑眯眯地看著溫夷光,心情好地甚至想吹兩聲口哨,他是個混不吝的,手臂一勾就讓自己坐在了一根不算太高的樹枝上,薅了一把松針下來像模像樣的編了個葉子,隨意地吹了起來。

 吹葉本是風雅事,偏偏秋意泊這葉子編得漏風,吹出來的聲音也跟鬼哭狼嚎一樣。

 溫夷光也默默地皺起了眉頭,然後封閉了自己的聽覺,秋意泊從小就是人家說他一句他能還十句的人,小時候溫夷光都說不過他,別說他大了。秋意泊要就是想吹個鬼哭狼嚎給他聽,他就是躲進洞府也沒用——有一說一,整個凌霄宗就沒有秋意泊搞不定的禁制。

 尤其是他們這波和秋意泊從小一塊長大的,洞府的陣盤都是秋意泊做的,秋意泊進他們洞府保管比他們本人還自在熟練。

 算了,忍忍。

 可封閉聽覺後,有些聲音卻越發明顯了起來,明明不能聽見風聲,溫夷光卻聽見了風聲,那風聲幽戾,如女鬼嚎哭,若有若無,令人心煩意亂至極,不時又彷彿能聽見哀哭尖笑,仔細一聽,就又沒了。

 溫夷光的眉頭越皺越緊,丹田中那朵幽綠火焰撲閃不定,陡然又化作一陣靈光散開,於黑暗中化作無數螢火,可那詭異恐怖的聲音卻越發明顯了起來。

 秋意泊吹了會兒葉子

也放棄了,確實不好聽,不能虐待自己的耳朵,就向後仰去躺在了樹幹上,反正洗劍峰上沒外人,他也不講究什麼風度,一條腿大大咧咧地翹起來搭在了另一條腿的膝蓋上,還晃啊晃的,更是又摘了一把松針扯著玩,一根根掰斷扯碎,等到實在扯不斷了就往樹下扔——可能落盡溫夷光的領子裡了。

 溫夷光正在緊要關頭,忽地只覺得有什麼東西輕飄飄地落在了他的背上,偏偏又如芒在背,他頭皮發麻,額頭上都滲出了冷汗,也在此時,那琉璃焰終於在他體內就如同巡視領地一樣的走了一圈,算是認了主,他才張開了眼睛。

 他抬頭看著秋意泊,要這都不知道是秋意泊搗的鬼他就白活了,他一手按在了劍上,一字一頓地道:“秋、長、生。”

 “在呢,師兄叫我?”秋意泊從樹上探下個頭來:“煉化了?是不是還不錯?”

 溫夷光臉色發青:“那到底是什麼?”

 秋意泊:“琉璃鬼焰啊!只生在萬人坑中,凝聚萬人屍骨魂魄才能出這麼一朵,陰厲至極,很好用的!師兄你以後抽冷子……哎臥槽!”

 秋意泊話音未落,就從樹上跳了下來,而他原本躺著的樹幹已經呈現出了整齊的斷口,秋意泊大笑道:“師兄,我送你這麼好的靈火,你怎麼不謝我?”

 “我、謝、謝、你!”溫夷光咬牙切齒地就追了上去,秋意泊在前頭跑,一邊道:“師兄別追了,我都大乘了,你追上我能怎麼?我就是站著讓你砍……你試試?”

 “秋長生!”

 “師兄別惱羞成怒啊!你好歹也是個真君,還怕成這樣?”秋意泊猖狂地大笑:“我就是特意給你買的,很貴的!多看看,以後咱都不怕鬼了啊!”

 “——秋意泊!”

 “師兄你別砍了!那是師祖的心肝寶貝!小心他回來了見著樹成這樣了肯定要揍你的!”

 ……

 ***

 蒼霧道界,血來宮。

 “師傅,我還要在宮裡多久……”張雪休一邊走進門一邊抱怨,自上回後,他陡然意識到自己或許可以和秋長生學一學,故而對血來真君也不似之前那般恭敬:“我真的……師傅?!”

 映入他眼簾的是血來道君倚在一灘黑血中生死不知。

 張雪休想也沒想就撲了上去,伸手就去摸血來道君的脈搏,指尖剛剛搭上他的手腕,便被抓住了,血來道君打了個呵欠,溫和地說:“師傅沒事,只是受了點傷。”

 張雪休心臟狂跳,他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是因為血來道君沒死而感到高興,還是因為血來道君沒死而感到難過,他長出了一口氣:“師傅……你嚇死我了。”

 “您沒事兒吧?怎麼坐在了這裡?誰能傷您?”張雪休一連串的問了出來,血來道君露出一抹苦惱的聲色,但瞧他眉宇,顯然是受用的,他無奈地說:“好了好了,一點意外罷了。只是看著唬人,實則沒什麼大礙。”

 張雪休指著那一灘已經把血來道君衣物都快浸透了的黑血:“這叫唬人?”

 大家都是修士,一般而言真的受了內傷也就是吐幾口血就完事兒了,能出這麼多血,要麼是被人劃拉了一刀,且上面有靈氣殘留導致傷口無法自愈,要麼就是五臟六腑皆傷的重傷。

 而且他師傅都是陽神道君了,能讓他吐不止一口血的傷還算小傷嗎?

 “小傷,不過是損失了一具三尸,養幾日就好。”血來道君扶著桌子坐了起來,也不急著處理,反而先是尋了塊帕子仔仔細細擦了手,又將被血凝結得有些硬的衣袖撩了上去,換了一塊乾淨的帕子將桌上無名牌位擦了擦,擺正了後又尋了一塊帕子擦桌子,神色認真無比。

 “一具三尸?”張雪休很自然地就表現出了滿臉的沒聽懂,“要緊嗎?”

 血來道君一邊擦拭桌子一邊無奈地解釋道:“大概就是類似於分神。”

 血來道君寢宮向來不許外人進出,

連宮內僕婢都不許,只有少數親信才可入內,但也不許進內室,唯有張雪休可以暢通無阻。

 “一具分神能傷的這麼重?”張雪休問道。

 “……比分神要緊一些。”

 張雪休疑惑地說:“那幾日能養好?”

 “大概幾年吧。”血來道君將最後一個角落擦乾淨後才道:“方才聽你咋咋呼呼地,怎麼,想出宮了?”

 張雪休點了點頭,血來道君搖頭道:“也是師傅不好,將你身份宣揚得天下皆知,如今你出宮,便是眾矢之的——師傅送你去凡間吧。”

 他說著,將帕子銷燬了,又隨手把沾滿血的衣服脫了,他在殿內不喜穿法衣,身上的都是尋常絲絹,張雪休順手接了他脫下來的衣服,血來道君略顯蒼白的軀體上也沾染了大片大片褐紅色的血印,血來道君低頭看了一眼,心念一動,身上的髒汙便去了個乾淨。

 他一邊穿衣一邊道:“瞧著你也該差不多到真君劫了,送你去凡間歷練歷練也好,師傅都替你安排妥當了,你只管去就是,不叫你吃苦受罪。”

 張雪休抱著衣服站在一旁,道:“師傅,我不想去凡間……去凡間有什麼好的?束手束腳。”

 “凡間的妙處你還不明白。”血來道君說完,溫和地在他頭頂碰了碰,似乎想起了什麼一樣,笑道:“……也是,你自小便在修真界長大,也不能怪你。”

 “修士雖長生,卻也是脫胎於凡界……”血來道君說道此處微微笑了笑:“去看看吧,真的不習慣再回來就是了。”

 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張雪休也只好點了點頭,血來道君見他聽話也很是欣慰,越發輕聲細語:“去了凡間也不必太拘泥了,也不必太在意因果,你是我的弟子,自然該隨心所欲一些,也不必將自己逼得太緊,時間還長,慢慢來就是了。”

 張雪休心中百味雜陳,他低聲問道:“師傅,我有一事不知道該不該問。”

 “有什麼不能問的?”血來道君笑開了:“師傅總有一日是要去遊歷的,日後血來宮便是你的,想問就問,畏首畏尾反而不似你的性子了。”

 張雪休抬頭看向血來道君:“師傅,正道與我們劍拔弩張,我不想去凡間,要是有什麼事……我雖然不是真君,卻也不算弱。”

 血來道君耐心地道:“你覺得秋長生如何?”

 張雪休一頓,說了實話:“很厲害……哪裡都很厲害。”

 “比你又如何?”

 “我不知道。”張雪休想了想:“他比我境界高,自然比我厲害,但……”

 “他壽數不過五百,四百歲時便已經是合體真君了。”血來道君解釋道:“真要算下來,他猶在你之上……但他在化神時,也不能擊殺真君,你如何又能夠?”

 “你有這份心是好的。”血來道君接著道:“師傅也覺得欣慰,但宮中並未到如此地步,你安心修煉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