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包粽 作品

第85章 番外八

    會宛城北通關中要塞, 南達蠻夷邊境,地理險要可見一般。

    晌午時城門大開,遙遙入城一隊人馬, 馬車粼粼而行,車窗的捲簾徐徐晃動, 一隻素軟的手悄悄從裡伸出,緊接著又探出一雙眼,眼睫掀長卷翹,水眸如霧, 澄澈清明。

    車旁打馬的少年瞥見無奈地扶額, 這丫頭就不能讓他清閒一刻。

    “前面就是會宛了, 我們在這落宿幾日等父親的人來。”沈霖識道。

    沈瑜卿坐了一日馬車早就煩悶,此時終於有落宿的地方難免歡快些。

    “阿兄,會宛有沒有什麼好玩的?”

    沈霖識點著她的眉心把人塞回去, “別想著玩,一路給我惹得麻煩還少?”

    沈瑜卿哼了聲, 乖乖坐回馬車了。

    入城有兵卒尋檢,沈霖識拿出通行令牌, 守衛看過後放行。

    因外祖家世代商戶,這一行盤纏帶的並不少。全家拿小丫頭嬌慣了, 雖是僅尋個落腳的地, 沈霖識也沒委屈著, 直接買了一處宅院。

    會宛城屬南,如今又正直夏日, 熱浪股股, 不多時額頭就有了汗珠。

    入院進屋下人就先備了水, 沈瑜卿舒舒服服地沐浴後才到膳廳用飯。

    沈霖識早等在膳廳了, 知自己妹妹嬌氣,必要收拾妥當方能出來用飯。

    兄妹倆簡單地吃過飯,沈霖識道:“行嚴傳信說過後日能趕到會宛,正好與我們同行回京。”

    沈瑜卿眼珠一轉,開口,“阿兄,我們買些東西給先生吧。”

    沈霖識看她一眼,老神在在道:“老老實實待在府裡,出去想到別想。”

    “嘁…”沈瑜卿抿抿唇,眸子翻了翻。

    後午時分,沈霖識外出有事,沈瑜卿在屋內百無聊賴地翻了翻書,半個時辰後,宅院偏門偷偷跑出了一個身形消瘦的小廝。

    …

    過了沒幾日,軍中整治,三皇子魏硯以雷霆手段揪出細作直接梟首示眾,軍中人人自危。

    沈瑜卿偷溜出府,街市熱鬧著,忽一陣馬蹄聲過,行人避讓,嗆出滿地塵土。

    她抬眼仔細看了看,馬上之人身披黑甲,身形高大挺拔,黑眸黑髮,氣勢迫人。

    “那就是護城的三皇子吧!”

    “可不是!聽說前些日子三皇子領軍如神,看破蠻夷奸計,親自帶人逼退蠻夷退出邊境。”

    “當真少年英才。”

    一旁白鬚老人連連感嘆,沈瑜卿望著那道人影多看了兩眼。

    天色差不多了,沈瑜卿提著兩包桂花糕往回走。

    街上依舊熱鬧,不遠地上躺一老婦,面目蒼白,只有進氣沒有出氣,圍觀的人不少,沒一個上前去看。

    沈瑜卿一手提著糕點擠進去,眼緊盯在老婦身上,上下打量來回心下了然。到旁邊商販處買了一碗涼茶,再擠回人群裡,袖中抽出銀針扎入老婦穴道,待人清醒,扶著她飲下茶水,不過片刻,老婦就徹底清醒。

    周圍人一見竟是一個小丫頭把人救了,不禁嘖嘖稱奇。

    沈瑜卿想趕快回去,就沒多待,剛走去人群手腕叫人拉了下,她蹙眉朝那人看。

    少年黑甲著身,濃眉深目,鼻樑高挺,眼緊緊地盯著她,其中有她看不清的神色。

    沈瑜卿覺得他有些眼熟,但著急回去就沒多問,用力抽手,他拉著不放。

    “卿卿…”少年啟唇,喉嚨滾動了下,黑眸沉沉如水。

    沈瑜卿咬了下唇,眉心蹙得更厲害,“你是誰?”

    魏硯屏氣斂息,握著她的掌收緊,好一會兒松下力氣,嘴角咧開,眼裡有意味不明地笑,“你未來的夫君。”

    …

    三日後,一行人離開會宛。

    沈瑜卿坐在車廂中,握著手中的玉佩出神。

    昨日她偷偷跑出府又遇到了那人。

    他帶她去城西玩,教她騎射,做好吃的糕點。他好像瞭解她所有的喜好。

    沈瑜卿說不清這種莫名的熟悉感從哪來,只覺得和他在一起很自在,好像本該如此。

    手中的玉佩也是他送的,當時她執意要自己騎馬,不知他從哪弄到的一匹棕紅的小馬駒,沈瑜卿上馬便跑了起來,他在後面跟著,沈瑜卿眼尾掃過去,撞進了他眼中的笑。

    分別後他就送了玉佩,上刻兩行字,“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沈瑜卿眼珠微動,記起他那句“你未來的夫君”冷哼一聲,口中嘀咕道:“登徒子!”

    …

    沈瑜卿及笄那年,沈家沒著急張羅婚事,來往的人就已踏破了沈府的門檻。

    王氏含笑著推門進屋,“綰綰,李家公子來了,你不去看看?”

    沈瑜卿抿抿唇,“阿孃就這麼著急把我嫁出去呀。”

    王氏拂袖坐到榻邊,食指曲起颳著沈瑜卿的鼻尖,“孃的心肝,怎麼捨得?”心裡過了下,又道:“綰綰,你對行嚴先生…”

    沈瑜卿放下書,“阿孃,您想什麼呢,先生只是我的先生。”

    王氏嘆一聲不再說話了,也不知道誰能管的住她這性子。

    沈瑜卿的親事左拖右拖,非她不願,只是相看了幾個沒有一人合她心意,拖來拖去到淮安王回京,聽聞淮安王親自向皇上求旨,迎娶沈家么女。

    當年分別時沈瑜卿無意打探那人的身份,但也看得出來他身世顯赫,可一別經年,對他的相貌早忘得乾淨。

    沈瑜卿接了旨,回屋從匣子裡取出玉佩,目光微怔,唇動了下,喃喃出聲,“是你嗎?”

    她聽說當年三皇子魏硯就在會宛為帥,後班師回朝又自請鎮守邊關,魏硯的小字就是行止。

    大婚前夕,沈瑜安拉著沈瑜卿去寺廟祈福。

    午時休息沈瑜卿自己去了後山。

    山林蔥鬱,有蟬聲鳥鳴。

    寂靜中忽現出人聲,男女交疊,壓抑的喘息,沈瑜卿蹙了下眉停住身。

    後山偏僻,倒是什麼人都會有,只不過佛門清淨之地怎會有人行這等事。

    沈瑜卿不再往前走了,她甫一回身,臂忽沉下,叫人抓到了樹後,驀地撞進一雙深邃的黑眸中。

    “還記得我嗎?”男人薄唇啟開,嘴邊浮出笑意。

    他掌還抓著她的臂,夏日熱,只隔著一層薄紗,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粗礪炙熱。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沈瑜卿記憶退到會宛,可看清他眼中的勢在必得又不願讓他張狂得意。

    “你是誰?我怎麼記得。”她手臂掙了下,眼白他,“光天化日,請公子自重。”

    魏硯最是清楚她的牙尖嘴利,毫不在意地笑笑,指腹摩擦兩下,“下月就成婚了,和你夫君生分什麼?”

    沈瑜卿心頭一動,頓時瞭然,果真都是他算計好的。

    林中的喘息聲越來越大,沈瑜卿一張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她心思都在一處,沒感受到頭頂的呼吸也愈發得灼熱。

    沈瑜卿不想再待下去,要走時忽然被他勾住腰身往懷裡送,接著吻猝不及防落了下來。

    他含著她的唇,又兇又烈,呼吸纏在一起,愈加的熨燙。沈瑜卿眼睫止不住地顫抖,想推開卻被他按得更緊。

    “魏硯…”沈瑜卿喉嚨擠出一個音兒,又被他使勁壓下去了。

    他力道大,硬得像塊鐵。

    半晌,魏硯松下力時,沈瑜卿手臂軟綿綿的,像踩在雲上,她呼出氣,嗔他一眼,“無賴。”

    魏硯似是頓了下,眸色深諳,湧動著不明的情緒,讓人看不清。

    他摩擦著她的臉頰,指腹下的肌膚細膩柔軟,他對上她的眼。

    “卿卿,這一刻我等得太久了。”

    …

    大婚當日,紅燭長明,沈瑜卿躺在軟榻裡不自覺地睡了過去。

    她好像做了一個夢,醒來卻又不記得夢見什麼,抬手摸摸眼角,竟不知何時落了淚。

    門從外推開,沈瑜卿抬眼朝外看,魏硯喜服著身,嘴邊浮著笑,黑眸緊緊地盯向她。沈瑜卿不自然地轉開臉,唇抿了下。

    他走近看見她眼尾的紅,微微蹙眉,“怎麼哭了?”

    沈瑜卿嘴硬回他,“誰哭了。”

    魏硯笑笑,不禁摸了下嘴巴,坐到她身邊,沈瑜卿故意背過身,留給他一道背影。

    “脾氣怎麼一點都沒變。”魏硯嘴邊笑意加深,伸臂抱住她的腰,感受到懷中人一瞬的僵硬,摟得更緊,抓過她的手握住,“我清楚你,要是不願意嫁給我早就想法子跑了。”

    沈瑜卿心裡煩悶,沒好氣道:“皇上下旨,我跑了豈不是連累家裡。”

    “那就是願意嫁給我了。”魏硯挑了下眉梢,說得一本正經。

    沈瑜卿忍住上來的火,咬唇開口,“不要臉。”

    她是氣的,這男人二話不說就求皇上下旨賜婚,連問都不問她。但奇怪的是,她竟對他毫不厭煩,甚至對這樁婚事隱隱期待。沈瑜卿被自己這想法弄得愈發氣悶,他是算準了她。

    魏硯對她沒半點脾氣,任由她罵,見她不說話了才開口,“罵夠了是不是該做點別的了?”

    沈瑜卿聽出他的意思,不禁還口,“誰要跟你!”

    “這兒除了你我還有別人?”魏硯揚著笑,黑眸精亮有神,絲毫不見酒後的醉意。

    沈瑜卿掙了下被他禁錮得緊沒推開,忍不住瞪他一眼。

    魏硯視若無睹,厚臉皮似的輕碰她鼻尖,喃喃地喚她,“卿卿。”

    沈瑜卿迷糊記得她睡去時幾近下半夜,睡意中沈瑜卿再次陷入了那個夢境。

    風颳得猛烈,蒼茫大漠之上,馬車粼粼而行,煞然間數匹駿馬奔騰而至,黑臉漢子手握長刀,凶神惡煞地衝著趕赴漠北的一行人高吼,“何人在此逗留?”

    …

    三個月後,上京城門大開,一行馬車出了京城。

    一早便動身了,沈瑜卿近日睡得不大好,此時沒什麼精神地靠著軟榻,懷裡捧一本書,眼眸卻微微合著。

    車簾掀開,透出一道光,沈瑜卿蹙起眉,抬手去遮擋。魏硯揚唇笑了笑,彎腰進馬車裡。

    他捏捏榻上人的臉,“嘖,昨夜累成這樣?”

    沈瑜卿愈發不耐煩,一把打掉他亂捏的手。

    魏硯被她打也沒脾氣,躺到她身旁長臂一橫就將人撈到懷裡,輕拍著她的背,“就這麼走了不後悔?”

    沈瑜卿哼了聲,“後悔了,來得及嗎?”

    魏硯在她唇上親了一口,“來不及了,綁也要把你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