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包粽 作品

第39章 過目

    風沙咆哮於耳, 冷冽的風狂躁兇猛,明是冷的,他身上卻得厲害。

    沈瑜卿早料想到他不會安分, 以為頂多是戲弄她幾句,卻沒想到竟又是直接動手。

    心底有氣, 她想掙, 奈何他抱的緊, 銅鐵般牢牢按住她。

    “魏硯!”沈瑜卿咬著牙。

    “嗯?”他笑。

    手倒是沒再動了。

    他低低地道:“睡吧。”

    這哪還睡得著?

    “你先放開我。”沈瑜卿胳膊向後戳他的胸口。

    “別亂動。”他低低地道:“我不做什麼。”

    沈瑜卿感受到他大掌的熱, 心想,他都這樣了還想做什麼, 兀自不忿,卻也不再動了。

    “老實睡一晚, 明天一早回陽關。”他說。

    風沙至下半夜才停,屋內傳來人均勻的呼吸聲。

    黑夜裡, 魏硯眼盯著她的雲鬢, 想起白日她一雙通紅的眼圈, 硬著脾氣跟他犟。

    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過問我那麼多事。

    他脾氣上來, 當時想她這麼不老實,乾脆扛回去把人直接辦了算了, 在床上給她治得服服帖帖。

    在漠北, 民風開放, 女人跟男人目垂久了,便也聽話老實。

    也就只是一瞬的念頭。

    耳邊呼吸輕緩, 是完全放鬆的狀態。他不禁靠得緊, 唇輕貼住她頸邊的肌膚, 若有若無的幽香直往他鼻子裡鑽。

    赤條條一人浪蕩這麼多年, 從未想過有這麼一日,遇到這樣一個女人。

    …

    沈瑜卿醒時抬頭觸到一塊堅硬。她朦朧地睜開眼,看到魏硯的下巴。竟不知何時她自己翻了身靠到他懷裡了,極有投懷送抱的意味。

    他環著她的腰,她貼靠在他的胸懷。

    “醒了?”頭頂一道聲音,微微地啞。

    沈瑜卿心口跳了下,別過頭,一手向後撐著坐起身,看他一眼,“你怎麼不叫醒我。”

    魏硯長手長腳地伸開,眼皮掀著看她,忽而咧開嘴笑,“你睡得熟,叫不醒。”

    沈瑜卿嘁了一聲,她才不信他的胡話。

    亮了天,光線從門縫射進屋內,暈黑著能看清人。

    “該走了。”魏硯坐直身,長腿屈起,革靴半踩著榻角。

    沈瑜卿粗略地理了下凌亂的發,來時梳的髮髻簡單,她便乾脆散下來攏到一起用簪子盤上,倒比平時多出了一股別樣風韻。

    魏硯看著她,嘴邊浮笑,昭然若揭的壞。

    想到他昨夜做了什麼,沈瑜卿毫不留情地給他一記眼刀。

    魏硯勾勾鼻骨,樂得看她對他耍脾氣的模樣。

    天邊剛泛出光亮,其實時間還早。

    魏硯像來時拉她的手。

    兩人走了一段路,終於入了陽關。

    “王爺!”厲粟焦急等了一夜,又派人出去尋了,卻一夜都沒動靜。他知王爺本事大,命也大,猜想許中間出了岔子,守著陽關等王爺回來不敢倏忽大意。

    果然一大早終於等到王爺了。

    只不過王爺王妃離開時騎馬,回來竟是走的,而且看兩人牽著的手,若有若無的旖旎曖昧。

    厲粟心裡轉了八百個彎,又胡亂想了一通漠北未來的小霸王,走過去抱拳見禮,“王爺,是路上出啥事了嗎?”

    綠荷醒柳也跟了過來,沈瑜卿若無其事地推他的手,魏硯又捏了下才放開。

    厲粟離得近,將這動作看得明鏡似的。

    他嘿嘿地樂,魏硯先一步過去,“再去巡視一遍,周圍有異動不必向我稟報,就地解決。”

    厲粟一愣,隨後立即回,“屬下得令!”

    沈瑜卿回去休整一番,將身上滿是沙子的胡服脫下,換上來時的襦裙外氅。

    昨夜行了一路沙子,總覺得身上硌得難受,但也沒有辦法,總不能讓人現在去給她備水沐浴,只能先用帕子擦乾淨算了。

    換完衣裳她拿出挖的當莘準備搗藥。

    沈瑜卿出來時,魏硯正抱臂斜靠著門,還是昨日那身衣裳,只沙子少了些,瞧著乾淨點。

    她收回眼。

    魏硯等了有半個時辰才瞧見她出來,髮髻重新梳了,衣裳也換了新的,臉白白淨淨,看不出分毫回來時的狼狽。

    真是嬌,他嘴邊浮出笑。

    “藥我在馬車裡制好了。”沈瑜卿手裡一個白瓷瓶,“當莘的根在土裡埋得久發爛,汁水流走,只能製出一丸。”

    魏硯將瓶接過來,兩指捏住塞子打開,裡面是一顆小拇指大的黑色藥丸。

    他掃了眼,胳膊一抬,直接倒進了嘴裡。

    “你跟我進去。”魏硯嚥了藥,眼看她。

    沈瑜卿有珠子,自是不怕那瘴毒。

    “憑什麼?”她看他一眼,轉身要走,沒有要幫的意思。

    昨夜的賬她還沒算呢,憑什麼還要聽他的話。

    魏硯橫臂擋住她,不禁看向他含過的耳珠,眼裡掛笑,“我害怕。”

    沈瑜卿一怔,驚異地朝他看過去,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也會怕?恐他連害怕二字都不會寫。

    “怕你找別人。”沈瑜卿想繞過去,又叫他攔住,“你肯將這珠子給別人?”

    他眼朝下,看她雪白的頸。

    沈瑜卿自然不肯。

    “跟我進去。”魏硯朝那頭抬抬下巴。

    沈瑜卿不動,他咧了下嘴,“等著我用弓雖?”

    王八蛋!

    …

    地下架了梯子,說是梯子,其實是在牆角用鐵棍橫插,支撐出來足以爬行的架子。

    魏硯將刀別在腰間,屈腿單手撐地向裡看,“等會兒我先下去探路,探完路再回來接你。”

    沈瑜卿沒說話,魏硯便當她聽到了,許是還憋著氣不願搭理他。

    他一腿伸向裡,腰身前弓,兩手攀住鐵棍,利落得爬下去,像一隻迅疾的豹,洞下幽深,看不到底,很快沒了他的身影。

    沈瑜卿小時候爬過樹,這梯子對她來說不難。

    洞裡已通過風,卻依舊潮溼氣悶,地界不大,一眼可望到頭。裡有瘴氣不可點明火,魏硯眼力好,黑暗並不能妨礙他。

    巡視一圈確定沒什麼機關危險後他才回入穴的洞口,卻見她已經下來了。

    “不等著我去接你?”魏硯上下打量確定她無事後問。

    沈瑜卿拍拍袖口沾上的土,“用不著。”

    這話莫名的熟悉。

    當初來上郡時,她問,“你怎麼不坐馬車?”

    他說,“用不著。”

    魏硯笑了。

    在洞口前還好,入了裡黑乎乎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沈瑜卿蹙眉,“這怎麼找?”

    魏硯在她身側,肩一動,大掌將她的柔荑包裹在裡,“跟著我。”

    這洞裡太黑,他仿若無物,一步接著一步走得穩。

    “你看得見?”沈瑜卿不禁問。

    魏硯低眼看向相牽的手,她似是已經習慣了,竟都沒掙。

    “比你看得清楚。”

    沈瑜卿看他一眼,嘀咕,“分明是你硬拉我來的。”現在又戲弄她。

    “什麼?”魏硯問一遍。

    沈瑜卿說:“沒什麼。”

    洞內地面是軟濘的泥,沈瑜卿小心地踩地,還是免不得有泥漬濺到鞋面,她蹙了蹙眉,走得愈發小心。

    魏硯注意到她放輕的腳步,低頭掃了眼,明白了,不禁想她這嬌氣的脾氣是改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