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琉璃 作品

第38章 第38章 解毒

    虞靈犀一直覺得, 寧殷那樣目空一切的人,是沒有心的。

    即便大奸大惡之人,心裡至少裝著自己。

    可寧殷的心裡, 連他自己都沒有。

    但當寧殷拉著虞靈犀的手按在胸口,問她“我這裡裝著多少人”時, 虞靈犀竟答不上來。

    她只知道, 至少那一刻俯身逼近, 他黑冷如同囚籠的眸子裡,只鎖著她一人。

    今夜發生了太多事,回到廂房後, 輾轉半宿沒睡著。

    昏昏沉沉睡了不到兩個時辰, 夢裡一會兒是阿爹和兄長身陷囹圄,一會兒是寧殷黑沉沉逼近的眼睛。光怪陸離, 幾乎要將她整個撕成兩部分。

    醒來時天才微微亮,阿姐外出盯梢還未歸來。

    虞靈犀睡不著了, 披衣坐到天大亮,才見一名侍衛快馬加鞭趕了回來, 遞給虞靈犀一封信。

    信是虞辛夷草草寫就的。

    她說半夜寅時,果然截到了從王侍郎府邸送出的飛鴿密信,已查到災糧的線索,正快馬加鞭趕去查探。

    直至第三日入夜, 虞辛夷的第二封家書才送到了府中。

    虞靈犀拆信拆得太過心急, 被鋒利的紙張割破了手指。

    上頭只有大快人心的幾句:【事畢,災糧已順利抵達洛州四縣;生擒東宮黨派內奸二人,不日押解歸京。】

    虞靈犀看了幾遍, 攥著信的手緩緩垂在膝上, 終於長長鬆了一口氣。

    不, 現在還不是徹底寬心的時候。

    猶記前世,阿姐孤身一人北上查探父兄被害的真相,亦是在帶著證據返京的途中遭遇意外,連人帶馬墜落深淵,屍骨無存。

    這輩子,絕對不能再步前世後塵。

    思及此,虞靈犀開門喚來庭中當值的親衛:“青嵐,你去將京城通往洛州的地勢圖取來,再集合所有當值的侍衛,聽候調遣。”

    安排完,她才察覺指間溼黏,略微疼痛。

    垂首一看,原是食指被信紙割破一條血口,血珠凝結在冰雪般的指尖,而後墜落在地。

    與此同時,京城以東五十里地開外,通往洛州的唯一官道蜿蜒延伸至山林深處。

    浮雲蔽月,密林是最好的掩護,適合埋伏暗殺。

    墨藍的霧靄縈繞,官道盡頭緩緩走來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彷彿夜遊觀景般悠閒,不急不慢。

    刺客頭目眯了眯眼,抬手示意弓-弩手準備射殺。

    然而等那條人影走到射程範圍內,他才發現不是押送證人的虞家人,而是一個看不清面容的黑衣少年。

    抬起的手頓在半空,刺客頭目的汗水順著鬢角滑下,沁入蒙面的三角巾中。

    那少年卻是站住不動了,霧靄氤氳的夜色中,他負手而立的身影呈現出一種詭譎的寧靜。

    片刻,他轉過臉來,冰冷的眸子彷彿刺破黑暗的遮掩,準確對上刺客頭目的視線。

    “留兩個活口,”

    少年勾著優雅的笑意,“其餘殺光。”

    刀刃的寒光乍現,驚起林中飛鳥。

    鮮血濺在灌木叢中,在夜色中凝成深紫色,那群刺客死的時候,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叫喊。

    只剩刺客頭目還活著了,他將赤紅的眼睛投向道中的少年。

    這哪裡是什麼夜遊的公子,分明是索命的閻王!

    擒賊先擒王,刺客頭目提劍衝出密林,朝少年刺去——

    這是他身為東宮死士的宿命,不到死的那一刻,絕不退縮屈服!

    “呃!”

    伴隨著臂骨折斷的脆響,刀劍墜地,刺客被扼住了喉嚨。

    他瞪大眼睛,伸手去扳少年鐵鉗般的手臂,卻抓住了他腕上纏著的一圈杏白綢帶。

    綢帶絲滑松落,被夜風一吹,飄飄蕩蕩朝空中飛去,被少年及時張嘴咬住,抿在齒間。

    刺客看見的最後畫面,便是少年抿著那根杏白的飄帶,墨髮隨風微散,俊美如神祗,狠戾若修羅。

    刺客頭目的屍首被扔在地上,身下很快暈開一大灘暗紫的稠血。

    寧殷擦乾淨手上前,目光落在刺客碰了飄帶的那隻手上,淡淡擰起眉頭。

    抬靴踏上那隻手,壓緊,使勁兒碾了碾。

    直至骨骼碾碎血肉模糊,他才咬著飄帶的一端纏上左臂,打了個結。

    “把還有氣兒的帶回去,處理乾淨。”他吩咐。

    立即有下屬應聲跳出,將刺客屍首拖入密林深處。

    浮雲散開,圓月倒映在一灘粘稠的淺窪中,被染成瑰麗的紫紅。

    京城中一夜平靜。

    第二日,虞靈犀派出去的侍衛順利接應到了虞辛夷。

    抓到的盜糧證人連同截獲的密信一起送往大理寺,證據直指東宮太子,一時朝堂譁然。

    且不說那是救人性命的災糧,三萬石糧食足夠養活一支造反逼宮的軍隊,太子年紀輕輕便結黨營私,這對年邁多疑的皇帝來說無疑是觸了逆鱗。

    太子被幽禁東宮,皇后披髮跣足,在承德殿外跪了一下午。

    朝中局面如何,虞靈犀已經無暇顧及。

    阿姐此番調查取證實在太過順利,若非運氣驚人,便只能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有這個能力和心計的,虞靈犀只能想到一人。

    初夏,蟲鳴陣陣,虞靈犀只穿著單薄的夏衫襦裙,可依舊覺得燥熱難當。

    這種熱不像是暑氣的外熱,更像是從身體裡滋生的躁動不安,哪怕只是坐著,臉頰亦是一陣一陣發燙。

    前幾日兄長運送的災糧出事,她心絃緊繃,顧不上其他,如今鬆懈下來,才發覺身體有些異樣。

    虞靈犀算了下日子,離第三次毒發,只有最後兩日。

    不由怔然,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像上次一樣順從嗎?

    可是如此,寧殷算什麼呢?她在寧殷眼裡,又算什麼呢?

    “小姐,您的臉怎麼了?”胡桃端了茶水進門,觀摩著她緋紅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