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熵 作品

第38章 第039章(二合一)

    他訥訥端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想著烏宇恬風將他迎到南境以來這麼幾個月的種種,心中的那一點點痛,便驟然氾濫起來——

    其實多年前,他在軍中見過一位男妻。

    那人是被他們從山中救回來的雲州百姓,身條纖細、白白淨淨的一個小郎君,在雲州一間藥鋪學徒,也懂些粗淺的醫術。他跟他們軍中一個副將關係很好,卻也總會因副將的一兩句話而紅臉,氣呼呼地抱著藥箱離去。

    兩人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副將由軍中老兵養大,而那小大夫則跟著藥鋪師傅。

    邊境上聚少離多,也沒那麼多講究,老將軍夫人見他們兩人情投意合,便做主給他二人結親。兩小個歡天喜地地穿紅袍拜了天地,然後軍中熱鬧地擺了一整天的席。

    後來,日子也同從前一樣過,戎狄來來去去、仗打了又停。

    猶記那年,鎮北軍中了戎狄調虎離山之計,大軍深入南草原腹地,大本營卻叫戎狄偷襲。戎狄擄走了軍中全部女眷,包括老將軍的夫人和郭家兩兄弟的兩位賢妻。

    戎狄將這些女眷推到陣前,逼郭雲投降。

    老將軍不允,戎狄就先拿老夫人開刀,然後當著鎮北軍的面,一個一個殘殺了那些手無寸鐵的女子。鎮北軍悲憤交加,反而一鼓作氣、將戎狄擊退三十里,殺敵數以萬計。

    勝仗歸來,軍中卻哭嚎連連、愁雲慘淡。

    漫天紙錢白幡,皆是懷抱骨灰罈的紅眼兒郎,北境棺木難尋,老將軍忍著悲痛,最終主持將大家的家眷收斂、一併火化,一起埋葬在了雲州境內的鳳嶺山上。

    而那小大夫卻因是男子,意外地在這場浩劫中活了命。

    這本是幸事,可其他士兵的家小都慘死,包括郭家那個年僅三歲的小嬰兒,也被活活摔死在陣前,眾人悲痛欲絕,難保一兩個忍不住的,對他們惡言相向:

    “娶個男妻就是好啊,這種時候都不用死。”

    久而久之,再深再熱的情,也被這些流言蜚語逼涼——

    某日酒後,那副將口不擇言,只惱嘆一句你怎麼還活著,卻叫那小郎君瞬間白了臉。他怔愣地看著那個醉倒在案上的男人,嘆了一息,一如往常抱起了自己的藥箱。

    只是,他沒回雲州,而是一個人冒著風雪、走向了南草原。

    第二日,副將酒醒,只等來了被山中野狼啃噬殆盡的半幅殘軀。

    從此以後,副將一蹶不振,終日醉酒,最後戰死在了北戎山裡。

    凌冽長舒一口氣,顫抖地放下了手中琉璃盞,他眉色沉鬱,一看就是心裡壓著大事。元宵熟悉的王爺,素來都是喜怒不形於色,即便在軟禁中,也沒有這般難看的臉色。

    其他事上,元宵能插科打諢,但遇上鎮北軍的事,他是半句不敢多言。

    見凌冽神色鬱結,他心急如焚,即便心中不快,卻還是選擇到南屋外尋了個蠻國巡防勇士,他低語幾句,讓勇士儘快請小蠻王過來——

    元宵抿抿嘴,一點也不想承認:那公狐狸精,其實比他會哄王爺開心。

    ○○○

    巡防的小勇士去得很快,也原原本本稟了元宵的話。

    只是伊赤姆這邊的事情棘手,摩蓮城的城主對烏宇恬風忠心耿耿,但就在阿曼莎歸來、伊赤姆大叔派人前往邊境時,他卻突然害了急病。這位城主手底下四五個兒子,心思各異,一時城內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城主夫人徹底沒了主意,正好碰上伊赤姆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便急急將這事兒遞了回來。

    摩蓮城不大不小,但位置要緊。

    再往南黑苗聚集,又緊挨著蒲幹國,如今城主急病,讓乾達勾結黑苗巫首的事變得更加錯綜複雜。即便烏宇恬風念著凌冽,但他也要分輕重緩急,只能壓下心中焦躁,耐著性子與幾位首領議事。

    凌冽不知元宵背地裡有這麼一出通風報信,想起從前事,他心情難免要差、精神也不濟。

    在南屋歇了一會兒,凌冽就懨懨地讓元宵推他回樹屋,晚飯沒用幾口,便早早洗漱了歇下。元宵心疼不已,又在心裡暗暗編排起沒有過來看王爺的烏宇恬風——

    什麼要緊事兒能比王爺重要?

    前兒還當王爺是心尖寶貝似的要死要活地疼著,這會兒得了人,就不那麼上心了!

    哼!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果然就一點兒也不能信任蠻國的王八蛋狐狸精!

    元宵著實冤了烏宇恬風,他從殿閣出來就一步不停地趕,可惜五部首領對黑苗和馭屍術的事上心,硬是拽著他聊到天黑,他晚飯都沒顧上吃,就直撲樹屋內。

    凌冽已經歇下,烏宇恬風看著他壓著的修眉,心口隱隱發痛。

    他湊過去,第一次擠上了那張軟榻。

    在軍中,兩人一早同床共枕,拔營回來時,他還衝凌冽開玩笑稱,想將那張寬大彌勒榻搬入樹屋內。可實際上,回到樹屋後,他就規規矩矩地睡了前屋犛牛皮,一點兒沒厚著臉皮去央凌冽共枕蓆。

    不是他要當登徒子、趁人睡著偷香。

    而是側臥在榻上的凌冽,用絮絲被裹緊了自己,整個人蜷成小小一團,眉頭壓著,眼皮下的眼珠子亂轉,一看就是沒睡安穩。而且,烏宇恬風進來時,凌冽明顯被魘著,整個人都在微微發顫。

    烏宇恬風從後面連著被子擁緊凌冽,輕輕哼起一首柔婉的小調。

    這是從前,他偷偷從鳳容阿孃那兒偷學來的。

    他沒有被母親哄過,長到六七歲,才偶然間看見——鳳容阿孃摟著熟睡的阿兄,手掌輕拍著阿兄的後背,哼著這首哄孩子入眠的小調,笑得幸福而滿足。

    而在他懷中的凌冽,聽著這小調,翕動的睫簾漸歇,壓著的眉心也舒展開來。

    就在烏宇恬風以為凌冽要沉睡時,懷中人忽然舔了舔唇瓣,呢喃了一句,“恬恬……”

    不是中原官話,也不是凌冽曾經模模糊糊說出的一句“甜甜糕”的那個“甜甜”。

    而是他的名字,他的苗語名字。

    是他所有的親眷,甚至是六歲上給他賜名的大巫,都從未喚過的暱稱:恬恬。

    作者有話要說:阿恬為啥一個苗疆人會有黑皮和金髮碧眼從這一章往後開始解釋~

    今天我們的哥哥即使是睡著了,也是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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