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535.爭奪 為什麼要管一個皇帝死不死的?

小部分人,如祝纓,卻是不得不多想一些。如果一切順利,報喪與報喜應該是差不多的時間出現的,通常這消息都會以新君的名義發下來。祝纓打開一看,只有一個皇帝駕崩的消息,還是政事堂奉太后之命發出的,且沒有通知新君是誰,但要各地維持秩序,不得聽信謠言,那就有點複雜了。

眼下政事堂裡,有王叔亮、有施季行,還有一個一心求穩的姚辰英,有他們仨在還沒能夠順順利利地實現皇位的交接,估計是有一場麻煩,需要考慮最壞的情況。

劉遨是個認真的人,她到了祝纓的面前,謹慎地詢問:“節帥,要如何應對?”

祝纓道:“先寫個奏本吧。”

劉遨道:“新君未定也是件大事,只寫個奏本就可以了嗎?遠隔關山,誰也不知道新君會是誰、是什麼樣的性情,萬一是個心胸狹窄的人,因此記恨,以後免不了要有麻煩的。”

朝廷的手明著伸不過來,抽冷子噁心一下也挺難受的,如果只是恭敬的態度就能免掉一部分的麻煩,劉遨認為是划算的。

祝纓道:“當然要派人去,人去了,我的奏本也得到呀。唔……”

太年輕的人,沒有經驗,很難應付這種複雜的局面。趙蘇是最合適的,但年紀也不小了,長途奔波也夠嗆。祝青君身份特殊一點,也不太適合這個時候過去。

最終,祝纓還是選派了祝煉帶著路丹青、祝彤同行。路丹青對宮裡還算熟悉,祝彤會認路,且是男女搭配,適合各種社交、探聽消息。

劉遨寫奏本,因不知新君是誰,她的用詞避開了之前知道的幾個皇子的名諱,寫了個萬金油。再由祝纓寫信給舊相識們。最後召來祝煉,讓他帶著路丹青、祝彤儘早動身,祝彤又帶了一百騎兵同行。

路丹青在兵曹的事務,交由從西關上輪替回來的金羽負責,林風則被派往西關。

幾道命令下去,除了趙振哭了一場,安南上下無人受驚。趙振的心情很是複雜,他知道這位先帝算不得明君,但好歹也是個君,死得也太潦草了,身後事都沒安排好,這算什麼呢?朝廷、天下要何去何從?只恐生亂。

他哭了一場,安南上下別人都無法體會他這個感受,這讓他分外的難受。抹掉眼淚,趙振求見祝纓。

祝纓讓他坐下,先喝茶,趙振一個鬚髮花白的人哭得眼睛通紅,讓人看著怪不忍心的。

趙振緩啜了半杯茶水,才慢慢地問:“大人,接下來會怎麼樣?”

祝纓道:“最好的結果,宮裡亂一陣子。最壞的結果,朝上跟著一場鬥,天下都有人受牽連。現在可沒有一言九鼎的人物了。”不說當年的陳巒、王雲鶴、劉松年,就是之前的鄭熹,也能壓一壓局面。但是現在,他們都不在了。

王、施或許能讓許多觀望的人不動手,但冼、姚就不好說了,他倆收下叫驢不少。

祝纓默算了一下,感慨於冼敬的長壽——他比我年紀還大吧?

趙振追問道:“您也沒有辦法嗎?”

祝纓道:“人心難測,我現在只是個節度使,能做什麼?看阿煉他們能帶回來什麼消息吧。”

趙振頹喪地低下了頭,有點失望,又有點釋然。是呵,他們現在居在“南鄙”能做什麼呢?祝纓是有能力處理複雜狀況的,但朝廷把祝纓這樣的人“放逐”於此,還有什麼指望?

揖一揖,趙振拖著腳往外走,滑過了門檻,步入庭中,忍不住往北看去——京城,現在怎麼樣了呢?

……——

祝煉等人一路走得很急,都是輕騎,年紀最大的就是祝煉,只要他的身體吃得消,她們就與他一同趕路。祝彤帶的兵馬男女各半,這既是安南的習慣,也是祝纓特意安排的。萬一遇到緊急的情況,女兵可以進去一些男兵不方便去的地方。

帶著糧隊要走將近一個月的路程,輕騎奔喪小半個月就到了。雖然趕路很急,卻也隱約聽到一點消息,譬如宮門關閉了,許進不許出。又譬如,京城派出許多禁軍、信使,不知道有什麼大事發生。再譬如,新的京兆尹是一個老頭子,姓江,以前一直在地方上。

他們攜帶著信印、通關文牒,一路暢通無阻,直到了京城外圍,然後就被攔下了。上百號人,帶兵器、有馬,雖然通行,但京城不可能不關注。政事堂派了姚景夏率了一小隊禁軍在京外三十里攔住了祝煉,詢問為什麼要帶這麼多人進京。

祝煉道:“驟聞噩耗,五內俱焚,倉促成行,恐隨從人不堪長途奔波或有死病,故而多帶了些人。”

姚景夏打量了一下他身後的騎兵,發現裡面還有些女兵,也不覺得意外。這些南方人多半個頭不高,連他們騎的馬好像都更矮一些。騎著高頭大馬的禁軍士卒心中不免要有一點自得。

姚景夏道:“您不能帶這許多人在京城亂走,禁軍撥出一處營房,請他們駐入。”

祝煉道:“分開了,我有事叫誰辦去?”

兩人一番討價還價,祝煉突然問道:“京城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為何不見新君登基的消息?”

姚景夏的臉板了起來:“這不是您現在該知道的。”

祝煉道:“我進京後,難道沒長眼睛耳朵?我要有事,難道安南不會切問?究竟情形如何,你不妨告訴我,也免得咱們在這裡僵持。”

姚景夏無奈,只得說:“齊王……逼死先帝宮女,逃亡了。逃走的時候還傷到了秦王。”

“哈?”祝煉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齊王,現存的長子,如無意外他就要當皇帝了,怎麼會?不過……肉食者鄙……合理又不合理的……

姚景夏雙手一攤:“宮裡是這麼說的。嚴昭儀如今被禁足,嚴氏一門下獄。”

“相公們怎麼說?”

“相公們也不得入後宮,哪裡知道內裡的事?”

祝煉又問:“國不可一日無君,內裡的事不知,外面的事呢?”

“正在議,所以這一百人,不能亂走。”

“你這麼一說我更害怕了,可不敢孤身入內,我可真怕一不小心就做了池魚。這些人沒有我的約束,反而容易生亂。他們得跟著我。這樣,我也不亂跑,也不去四夷館與他們鬼混。就在京城,就在會館裡住,如何?”

姚景夏道:“我須得回稟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