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81. 垂拱 “這不是臣子該說的話。”……

    阮郎中以為,祝纓這是報的時候報錯名字了。把個男僕的名字給寫錯成了個女僕,都是跟主人家姓,起名字的時候有可能是同個類型的,筆誤也是有可能的。

    祝纓卻告訴他,沒錯的。阮郎中也就硬著頭皮給發了出去,不想被門下省給認出來了。門下省識得此事純屬巧合,這個舍人是常往冼敬家裡去的。冼敬家之前與祝纓家是街坊,面子上都還過得去。祝纓又比較偏愛祝青君,出門常帶、有事常派。

    中書省十分不客氣地給打了回來。

    這個時候,阮郎中就不會為祝纓頂這個事了,只說自己是依著祝纓給報的功勞批覆,沒毛病。

    有什麼事兒,得祝纓跟別人掰扯去。

    祝纓也不讓阮郎中為難,她的理由就是:“她殺敵有功。”

    舍人道:“有功也不該給軍職!也不是由兵部定的。婦人有賢德、有功勞,自有命婦職銜。怎麼能混淆呢?”

    祝纓道:“這怎麼能算是混淆?她又不是拿命婦的名頭去做的事,做的是外朝的事,當然就要照外朝的職銜來定。”

    這一下,不但舍人,就是其他人也覺得不是這個道理。冼敬道:“男女有別,怎麼能一概而論?又不是不賞其功。依其功勞,或冊孺人,或為鄉君,朝廷並非不賞功臣呀!”

    鄭奕等人都覺得祝纓這提議是有些無法理解的,就算是要提拔自己人,也不或於讓祝青君一個丫頭做男人才能做的官吧?

    冷雲甚至懷疑,祝纓是不是給阿蘇縣那兒弄女官弄習慣了,一時沒回過神。但是他們更討厭冼敬,所以都先不說話。

    祝纓問道:“那以後再有戰事,不說遠,就說西陲,設若有事,用是不用?”

    冼敬道:“徵發女子,不過是權宜之計!豈能長久?!”

    這話得到了一致的認同,正經朝廷,誰把女人頂在前面呢?

    祝纓道:“好,不提以後,眼下呢?”

    這時,禮部的一個郎中又跳了出來,道:“當然是以命婦的品級酬賞啊!祝尚書為什麼一定要讓一個女子去做官?”他口氣沒有戲謔,全是不解。

    祝纓認真地說:“因為她殺過的敵人,比你見過的都多。我不管她的出身,只管她能不能做事。”

    郎中道:“那是從權!現在戰事已經平息了!治平尚德行,有事賞功能。曹操這話也算有理。可現在,用不到了!朝廷並非刻薄寡恩,我不知道您為什麼一定要把她放到一個不適合的位置上去?這要天下百姓怎麼說呢?”

    郎中內心充滿了疑惑,如果祝纓現在弄的是一個男僕,他可以理解,這就是培養自己的私人勢力嘛!一個女人,這是個什麼意思呢?

    祝纓對著這個理直氣壯的男子,慢慢地說:“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她,是梧州人。”

    郎中剛要說“梧州又如何”,阮郎中想起來了,幫著說了一句話:“梧州!是羈縻之地啊!風俗與中原大為不同。”

    但是仍有人有異議,認為即便如此,比如蘇鳴鸞,她做著羈縻的官員,朝廷也就不管了,到朝廷來做官,那還得照著朝廷的規矩來。蘇喆的官職,那也是因為她家裡有一個縣,祝青君又不是家裡有個縣要繼承,朝廷裡還是不能有這樣的女官。

    祝纓馬上說:“朝廷不往梧州派兵,她,就是為梧州準備的校尉。也沒要你們撥多少兵馬給她管吧?”

    這項提議才勉強被通過了。但是,朝廷也不給祝青君撥兵馬,祝青君就只有一個空頭銜,以及幾十號別業那裡出來的女兵。祝青君打頭,項安等人都安在了“羈縻”的名下,朝廷不管,同時,朝廷也不容她們染指。

    朝臣們只以為祝纓是心向梧州,畢竟是她“年輕時”的功績,一般的“老上司”都會有類似的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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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會結束之後,祝纓又在戶部忙了一天。一天結束之後,她又去了鄭熹家。如果陳放此時去祝府,是必定見不到人的。

    鄭熹正在家裡拿著本棋譜研究,面前擺了一張棋盤。早就有人通報他祝纓來了,他卻坐著沒動,看到祝纓過來,笑道:“子璋,來,看看我這一局。”

    就彷彿他不是在深宅大院裡,而是在草屋茅舍外,松下一局棋,老友路過,招呼一下。

    祝纓也很自然地坐到了他的對面:“我不大懂這個,您知道的。凡要花時間、費心思的,我都沒那個福份。”

    鄭熹將棋譜扔到了棋盤上,問道:“王叔亮回去了?”

    “嗯,前天走的。”

    “這下可以安心了?”

    祝纓笑笑:“從來沒有驚心,又何談安心?看不慣那群‘君子’的鬼樣子罷了。人都死了,還要把骨頭裡榨出油來。讀書啊,有人長良心,有人只長腦子。”

    鄭熹道:“尖刻。”

    祝纓糾正道:“深刻。”

    鄭熹笑道:“真想看到你與劉叔父吵一架。”

    祝纓擺手道:“還是不要了,在他面前,我只有領訓的份兒。”

    鄭熹道:“你現在見他,他必是不捨得罵你的。戶部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