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201章 本府

 花姐道:“咱們要與買賣家算清楚。杜大姐,你幫我請項安過來。”

 杜大姐答應一聲,跑去前衙將項安請了過來。項安路上詢問杜大姐何事,杜大姐說:“大娘說,傢俱的錢數不對。”項安道:“大娘算賬一向仔細,傢俱那點賬她怎麼會吃不準?又叫我做什麼?”

 到了才知道說的是“價格”,她是縣城的商人,因為常在外面行走,府城竹器的價格也能估出一二來:“小件兒的價差不多,大件兒的收得少了,工貴得再加點兒。這是拿了尺寸趕工製出來的,不比隨手買的小件成品。這一件,少說得有五百文了。”

 花姐道:“就先照這個價來。等會兒咱們去拿錢給店家。”

 顧同他舅道:“大娘,您看這事兒辦的。”

 顧同忙給他舅打圓場:“老師一向是這樣的,從來不貪這些小便宜的,舅,你心思別放在這上頭。我要的東西呢?”

 顧同他舅道:“那個不得現安?等這些搬完了,府裡內眷方便了,才好叫工人進來。”

 花姐問道:“是什麼?”

 顧同笑笑:“好東西!大娘,項三娘,你們先叫丁貴他們帶幾個白直把傢俱搬到屋裡,我去帶人過來!”

 他拖著舅舅一路跑了出去,路上又小聲抱怨幾句:“舅,事兒辦岔了不是?”

 “兔崽子,長本事了?說你舅。你阿翁還在會館住著,咱們去他面前理論理論。”

 “不敢不敢。舅,親舅,我要的東西呢?快些裝好了,我給你陪罪。”

 他舅白他一眼:“喏!就在前面了。”

 兩人到了鋪子裡,喚掌櫃帶著夥計拖著兩車東西往後衙去,後衙小黃看了一眼,道:“這是要幹什麼?”

 顧同笑道:“我看老師京城的宅邸裡有樣好東西,想在這兒也裝上,你瞧!”

 小黃幾個人湊上來瞧:“鞦韆架我認得,這麼老粗的毛竹弄這麼多是要幹什麼使的?”

 “梅花樁!”

 祝纓白天在前衙裡翻閱卷宗、研究輿圖、方誌等等,晚上回到後衙吃飯時,後衙已煥然一新。

 後衙兩進,第一進有一道門與前衙連通,平常不開。前廳是日常見客之所,祝纓在這兒設一內書房,顧同把梅花樁給立到了這個院子裡,順手設了箭靶之類。祁家父女、顧同、小吳住在這一進東路的屋子裡。西路是項安、項樂以及幾間客房。

 二進是祝家人住的地方。

 這裡比縣衙更寬敞,幾乎與京城的宅子一般舒適了。正房五間進深三架,極寬敞,雖只有一層,房間卻很多。正中客廳、東間住人,西間是書房、起居之處,青竹傢俱做工用料都紮實,上面掛著青色的紗幔。張仙姑老兩口、花姐住西路,小江住東路。再往兩邊擴展,就是男僕房、馬廄、廚房、柴房等處。張仙姑把錘子、石頭放自己院子裡,給兩人安排在廂房住著。

 從正房後面繞過去,又是一道門通向一個小花園。地方不大,花木不多,有一塊空地,顧同把鞦韆架放這兒了。

 至此,祝家的住處終於可以稱為“府”了。

 顧同道:“僕人還是太少了,園丁也至少得有一個。廚娘、燒火丫頭也得有……”以他鄉下財主孫子的眼光來看,老師的生活太簡單了,不像個五品官。

 祝纓道:“不急。”

 張仙姑喜滋滋地催她去後面換了衣服吃飯,祝纓換好衣服出來,大家到前面廳裡吃飯。今天才算安頓好了,故而一起吃個飯,依舊是祝家的風格,男女也不用分開,大家都一張大桌子坐了。僕人們另開一桌。

 小吳伸腳往侯五一桌去坐,被侯五笑著往前一推,將小吳推到了主人桌。小吳挨著顧同在祝纓左手邊坐下了。

 祝纓道:“終於安頓下來了!以後咱們就要在這裡過活啦!都看了自己的屋子了嗎?”

 顧同道:“都看啦,沒想到竹器也挺好的。這兒比在福祿還寬敞呢。”他的小廝在僕人桌上附和他。到了這裡,比在老家還好,小廝都能另得一張屬於自己的竹床而不是打個地鋪。不但有床,還有新帳子,好歹不用被蚊子叮了。他以前用的帳子是主人家用舊了的,上頭破了兩個洞,補了之後依舊覺得有蚊子。

 祝纓道:“那就好。都歇兩天再幹事吧。”

 眾人連日奔波忙碌,都歡呼了起來。

 顧同心道:休息?才過來,不幹活了?

 他留神著,等吃完了飯,張仙姑她們起身去後面,他不好跟隨過去,緊跟著祝纓身後,祝纓察覺了,站住了問:“有事?”

 顧同道:“老師,真要休息?”

 祝纓道:“過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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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衙第一進也是五間,中間的廳是他們剛才吃飯的地方,左邊是祝纓當擺設用的書房。小吳和顧同的住處都是從第一進這裡往東去,小吳回頭看顧同沒過來,他腳跟一轉,也小心地跟了上來。那邊祁小娘子見二人都留了下來,將她父親也推了一把。

 侯五剔著牙,原想好好休息的,見狀也跟了過來。丁貴等人不是曹昌這樣的老實人,四個人也過來了。

 錘子留意祝纓,跟張仙姑說一聲,拖著石頭跑過來移蠟燭、排椅子。見祝纓沒趕他,他高興了,拉著石頭站在一邊,又打量這屋子。

 他和石頭的小廂房裡有床有桌有書櫃,屬於他的書本並不多,只有一些識字歌的抄錄、幾本簡單的課本。錘子現在讀不了太多的書,但是很喜歡這裡的擺設。

 那一邊,張仙姑道:“哎?這都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怎麼又都往前跑了?不休息了?”

 祝大道:“你跟過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兩人又要往前,帶著花姐等人也跟了過去,吃過飯後,幾乎所有人又都聚到了外書房裡。

 祝纓愕然:“這都是怎麼了?”

 顧同也不明所以:“有什麼事嗎?”不能夠啊!他這一天忙裡忙外的,還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嗎?

 祝大不客氣地說:“你們怎麼都在這裡了?”

 幾人對了幾句,才發現是一個看著一個都留下來的。

 顧同道:“我是想請教老師些學問上的事兒。”

 張仙姑道:“哎喲,你瞧瞧這事兒鬧的,花兒姐啊,咱們回去休息吧,她們有正事兒要說呢。”

 祝纓道:“都這樣了,還說什麼?罷罷,我也歇著去了,阿同,有事明天再講。歇了歇了。這幾天都在衙裡休息,有事我再安排你們。”

 待所有人都散去,祝纓也揹著手,跟張仙姑她們往後衙去。

 錘子站在張仙姑的院門口等著她,見她回來了,跟著她進了房,把燈燭給點了,見她坐到了西間書桌後面,踮著腳尖過來要磨墨。祝纓道:“你那個頭兒,甭忙啦。我問你,字認得怎麼樣啦?”

 錘子道:“識字歌上的字都認得了。”

 “意思都懂嗎?”

 “還有一些不懂的,不過我都背下來了。大人,您什麼時候教我讀這些書?”

 祝纓道:“你呀還早呢!那些個東西讀太早了不好。”什麼君臣父子的,從小讀傻了怎麼辦?先放著吧。

 錘子低著腦袋出去了,又拖了石頭去給祝纓打水。杜大姐道:“你們放下吧,我正燒著水著。”這個家人雖然從了一些,杜大姐現在多的事兒也就是打掃的屋子大了一點。平日裡,於貴等人因為補了衙役的差使,是在府衙那邊吃飯的。府衙管飯。

 祝纓這一晚睡得比較早,顧同那兒就沒心思睡了,輾轉反側,將一張做工頗佳的結實竹床搖得吱嘎亂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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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睡不好的人多得是。

 司功姓王,才回來便被南平縣的郭縣令給請了去。到了郭縣令那裡一看,郭縣令正在那兒急得打轉呢,郭縣令問道:“怎麼樣?怎麼樣?”

 他是所有人裡最愁的一個,縣令,跟知府在一條街上,就在上官的眼皮子底下,日子要多難熬有多難熬。前幾年,府衙裡住的是副職還好些,現在是正經的頂頭上司。郭縣令比所有人都擔心。

 王司功道:“不得了!比咱們之前打聽到的都厲害!”

 郭縣令道:“怎麼說?”

 王司功道:“從思城縣到福祿縣,一路都有百姓迎過來、送過去,人還很多!男女老幼都有,貧富都有。還有追到這裡來的,你不知道麼?”

 “這兩縣都是他舊部,又蒙他的恩惠得以高升,當然要好好迎送啦。”

 王司功搖搖頭:“據我看,竟不是他們底下人安排的,竟是百姓自發的。咱們這位知府大人呀,別看他年輕,還真有些本事哩。”

 “這還用說?咱們之前不是已打聽過的嗎?再者,當年魯刺史何等樣人?不還是拿他沒辦法?只是沒想到,他竟成了咱們的上司!”

 “是啊……”以前祝纓再能幹,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就算祝纓扳倒了思城縣,能將他們府城的官員怎麼樣?越能幹祝纓升得越快,直接能幹得調走!

 郭縣令道:“你別總是啊是啊的,倒是出個主意呀。”

 王司功道:“你別轉圈兒了,轉得我頭暈。還照原來商量的辦!交割已然辦好了,司戶、司倉都換了人,還能怎麼樣?你那兒還有冤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