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89章 第 89 章(二更)

    姜鸞輕哼了聲,頭扭去旁邊,做出懶得搭理的神色。

    她剛才想事情專注,一不留神,主動和他搭話了!

    她先開口搭的話,等下再想趕人走,可比始終不搭話要難上十倍。

    雪白貝齒咬住了嫣紅下唇,微微地陷下去一點。還是那句話,多大點事,只要她不往下想,就能當作事情不存在。

    她把細微的煩惱拋去腦後。

    “關於突厥人國書的前因後果,大致就是如此,各位心裡都有數了。本宮對此事有些看法,等回京之後會當面在聖人面前說明。”

    “裴中書身為朝廷的肱股重臣,如今人在回京半路上,京城那邊短期內應該不會做決斷。沒什麼好說的,明日加緊行程趕路吧。”

    說完,她當先起身,做出一個睏倦呵欠的姿勢,“白天趕路累了。各位請回吧。”

    “是。”崔瀅應下,作為在座的入仕朝臣裡資歷最淺的那個,很自覺地當先往帳子外走。

    姜鸞眼皮子一跳,“阿瀅,你急著走幹嘛。沒說你。”

    崔瀅一怔,回身立住了。

    謝徵聽了那句‘沒說你’,眼皮子也是一跳。姜鸞向來不怎麼待見他,至今連聲二姊夫都未喊過,他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崔瀅是東宮屬臣,皇太女沒說她,當然有極大的可能說的是他了。

    謝徵也很自覺地起身,“臣告退。”

    姜鸞:“……”

    她能叫住崔瀅不讓走,卻總不能大晚上的叫住二姊夫,只得眼睜睜地瞧謝徵大步出去了。

    她保持著掩口遮掩呵欠的姿勢,掃了眼帳子裡唯一那個安然端坐不動的身影。

    裴顯不止坐著不動,他還捧起剛才一口沒喝的茶盞,開始悠然喝茶了。

    還好帳子裡有崔瀅。

    姜鸞叫了崔瀅,自己抬腳就往帳子外走。

    “晚食吃多了乾糧,撐得慌。陪我四處走走,散散步,消消食。”

    崔瀅有顧慮。

    “我們還在太行山裡,距離幾處戰場凶地的距離並不遠。夜裡四處走動,會不會引來凶地煞氣跟隨。殿下,還是早些歇下吧。”

    姜鸞找不到人陪她出去,眼看只能待在帳子裡,等崔瀅離開,又要開始被人追根究底的尷尬時刻。

    她索性腳步一轉,徑直走到帳中安坐喝茶的那人面前。

    “聽到沒有,崔伴讀勸本宮早些就寢,裴中書手裡的茶沒喝完的話,帶回去繼續喝?”

    崔瀅震驚了。

    她知道裴中書因為從前的舅甥情分,管東宮管得寬,沒想到皇太女殿下私下裡和裴中書說話如此的不客氣,一盞茶都不讓喝完,當面趕人!

    崔瀅精於人情世故,免不了想得多。

    她擔心自己這個第人在場,聽到了殿下不客氣的言語,落了裴中書的顏面,容易引發人動怒,倒不如留他們舅甥自己說話。當即起身說了句“臣告退”,極乾脆地出去了。

    姜鸞:“……”怎麼又走了一個!

    裴顯壓根就沒動。

    自顧自地把手裡的一盞溫茶喝完了,放下茶杯,客氣道,

    “謝殿下賜茶。帶回去喝倒是不必了,臣晚上有空,作為殿下賜茶的回報,臣陪殿下出去,四處走走?”

    帳子裡走了謝徵,走了崔瀅,還有身後隨侍的兩名東宮女官,做事穩妥的秋霜,說話不客氣的夏至。有她們在,裴顯不至於如何。姜鸞原本不假思索地就要拒絕他。

    拒絕的詞句已經到了嘴邊,裴顯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再開口時,稱呼也換了。

    “近日多思多夢,冥冥之中,總有些不知何處而來的怪念頭升起。只問一句,阿鸞的人生必做之五十事……是否包括了騎馬?”

    姜鸞已經到了嘴邊的不客氣的拒絕,停在原處,頓了片刻。

    “騎快馬。”她糾正說。

    ————

    今晚的月亮很大。不是圓月,但高掛在雄峻的高山之巔,銀輝毫無遮掩地灑下山坡,比京城裡的月色亮堂多了。

    姜鸞換了身翻領緊身胡服,和文鏡要她的坐騎。

    文鏡臉色都變了。

    姜鸞打定了主意的事,他從來都勸不動。他牽著姜鸞的馬,直接去找裴顯,苦苦地諫言。

    “白日裡在大軍看護下騎行也就罷了,在夜裡的山間縱馬,如何使得!山道黑暗,萬一失足踩空,就會掉下山崖!萬一馬失前蹄,摔斷了腿還算輕的!萬一路上有野狼出沒——”

    裴顯把上陣的腰刀掛在身側,抬手牽過了姜鸞坐騎的韁繩,餵了它一把乾草。

    姜鸞的坐騎是一匹精挑細選出的大苑良駒,長得高大健壯,毛色油亮,脾氣卻極溫馴,嚼著乾草,烏黑的馬鼻子溼漉漉地拱了拱裴顯的手。

    “由我親自看顧著,不跑馬,只這般牽著韁繩,帶殿下沿著山到去山坡頂上走一圈,看看群山月色便下來。”裴顯鎮定地反問,“如此安排,你可放心?”

    山道上牽著韁繩走馬,當然沒什麼風險可言。不止文鏡,就連跟隨趕來的崔瀅也什麼可說的,只叮囑了一句,“殿下玩心重,還請裴中書早點回返。”

    前鋒營早提前清了道,兩匹馬並騎寬度的一段上山道,兩邊盡頭都派了重兵佈防把守,只空出中間一截乾乾淨淨的山道,供皇太女殿下‘走馬賞月’。

    姜鸞特意換了一套騎射胡服,上馬了卻連韁繩都摸不著,大失所望,嘀嘀咕咕抱怨了一路。

    “說好山裡跑馬,出來就成了牽著韁繩走馬了。裴中書,你忒沒意思。”

    裴顯充耳不聞,隨她低聲抱怨,手裡攥著韁繩,慢悠悠地走去上山道。

    他走的不快不慢,走出了一刻鐘,才轉進山道的另一側,下方把守山道的眾多將士身影逐漸消失在視野裡。

    裴顯停下腳步,夏日山裡的夜風吹過他的衣襬,他抬頭看了眼頭頂大放光華的明亮月色,側身往馬背的方向瞥過一眼。

    姜鸞正無聊地坐在馬上,挨個地拔山壁橫生過來的不同枝椏的樹葉子,各式各樣的樹葉子一張張地收在手裡,察覺到身側不尋常的凝視,她一回頭,迎面正對上那道略顯奇異的視線,心裡不知怎的跳了一下,“怎麼了?”

    裴顯不答,牽動韁繩,把高大溫馴的良駒往山路中間帶了幾步。

    姜鸞的心裡又是一跳,隱隱約約有個猜測,卻又不大信,回身往身後看了眼。

    遠處守衛著下方山道的將士身影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裴顯也往身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