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87章 第 87 章

    “你竟是和他。”姜雙鷺越想越覺得難以置信,她是真的沒看出來,思前想後,滿腹疑慮。

    “別怪我沒看出來。我們出京這麼久了,路途無趣,我天天都過來幾次,和你見面閒聊。怎的這麼多天,從來不見你們兩個碰面,也不見他過來問安,和你說幾句話?啊,難不成你們出京之前吵嘴了?路上賭氣呢?”

    姜鸞身子疲憊,躺在柔軟的羊毛大氈毯裡,懶洋洋地不想動彈,

    “沒吵嘴。是有一陣子沒見著人了。文鏡跟前跟後的倒是時常見到,裴中書帶了那麼多兵馬,不知人在哪處。我又天天忙著背誦殤詞,演練儀式,還要接見沿路州府的官員,累都累死了,就沒找他。”

    她累得慌,沒多想,被提醒了一句,倒是算了算,自打出京似乎就沒怎麼照面了。

    姜雙鷺和她喝完了三碗告辭酒,互相擁抱了一會兒,姜鸞親自把二姊送上了車,目送著謝徵騎馬跟車遠去。

    姜鸞站在山坡上,周圍空曠,暮色遍野,*的綠地田野裡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空氣裡芳馥的青草氣息。山腳下紮營地亮起了點點的篝火。

    姜鸞看了一會兒,覺得心裡頭空落落的,叫來了秋霜,“去找文鏡,叫他派個親兵去山腳下,把他家主帥給找來。就說本宮找他說話。”

    裴顯入夜後才來。

    站在帳子外,低沉地詢問,“殿下有何事吩咐。”

    “沒事就不能叫你了?”姜鸞拿氈毯裹著肩膀以下,在帳子裡說,“進來。”

    帳子外的人走了進來。

    聽腳步聲依舊地穩健沉著,抬頭見了人,姜鸞卻微怔了下。

    裴顯或許是剛剛沐浴過,頭髮還溼著,幾滴水漬從鬢角處滴落下來,打溼了肩頭衣衫。

    他換了新衣袍過來,卻遮掩不住地消瘦了。

    路上緩行了半個月,準備招魂花費了三五日,行軍紮營又花費了一整天。隊伍人太多,前後軍能拉出十里地,偶爾有互相帶幾句話,都是叫文鏡或者薛奪麾下的親兵快馬傳訊,說得當然都是公務。

    姜鸞仔細算算,有差不多二十天沒有直接照面了。

    裴顯在這二十天裡消瘦得厲害。

    她還清晰記得,京城裡四月二姊出降,去謝徵的大將軍府吃席那天,裴顯穿得一身雨過天青色鑲藏藍海濤邊紋的上好衣袍,腰間佩玉,襯得整個人精神極好,顧盼間都是鋒銳英氣。

    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的眉宇間多了幾分抑鬱之色,眉心皺出細微的川字,在帳子裡的燭光陰影下格外明顯。

    她一眼乍看過去,看起來竟像是她記憶模糊的前世裡,日子過到了後幾年,他整日眉頭深鎖的模樣。

    姜鸞吃了一驚,手一鬆,肩頭的羊毛氈毯便滑落下去。

    已進入夜了,山上晝夜溫差大,帳子裡點起了火盆。她把會客的大衣裳脫了,身上穿著一件綢緞單衣,厚氈毯下露出玲瓏曲線,裴顯瞥過一眼,轉開了視線。

    聲音聽不出異樣,還是那句簡短的,“殿下何事吩咐。”

    姜鸞打量著他消瘦的輪廓。

    他原本就不是平易近人的和氣相貌,不笑時眉眼已經顯得銳利,人瘦了,氣質更顯出鋒銳如刀,令人看了感覺難以接近。

    “你怎麼了。最近怎的瘦成這樣?路上水土不服,用不進吃食?”

    裴顯不答。

    視線盯著帳篷裡的那點搖曳燈火,只淡漠地道,“最近夜裡多夢,睡得不大好。”

    原地等了片刻,不見姜鸞有什麼吩咐,又道,“殿下沒有事的話,容臣告退。連日辛苦,殿下好好休息。”說著便掀帳要出去。

    “站住。”姜鸞喊住了他。

    從駝毛氈毯裡鑽出來,沒有趿鞋,只穿著羅襪起身走到他身後。

    她隱約感覺哪裡不太對。

    她低聲吩咐帳篷裡隨侍的幾名女官都出去。

    等帳子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了,姜鸞走到寬闊挺拔的脊背後,直接往前一撲,雙手抱在他腰間。

    “生氣了?”姜鸞的臉頰趴在他後背上,“覺得我冷待你了?我接了招魂的差事,每天都和禮部官員們演練禮儀,默誦殤詞,生怕唸錯了一個字,走錯了一個步子,舉錯了一次旗幡,害得招魂儀式不成功。我最近好忙好累啊。”

    裴顯不應聲。

    但靠著他的後背,耳朵能聽到胸腔裡心臟的跳動,越來越快。

    “殿下喜愛誰,冷待誰,全憑殿下的喜好。”裴顯並不回頭,挺拔的身影站在牛皮帳篷的門簾邊。

    他胸膛裡那顆心跳得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劇烈,嘴裡吐出來的話卻淡漠如冰霜。

    “自從上元節那場意外,至今超過四個月了。以殿下的性子來說,應該算是不短的時日了。殿下最近又瞧上誰了?不必避諱著臣,如實地說。臣可以像上元夜那般,殫精竭慮,再替殿下謀劃一回。”

    姜鸞如果只聽他說話,只怕會被氣死。

    但靠著他的後背的姿勢,耳邊便會清晰地傳來他鼓動的心跳。

    他的話語有多麼寒涼,他的心跳就有多麼的劇烈。

    嘴裡的話擱得那麼狠,連轉個身,把她推開的舉動都沒有。

    嘴上毫不留情地放著狠話,人卻原地站著,距離門邊只有兩步,不掀簾子,不告退,一動不動地站在門邊讓她抱。

    姜鸞嗤地笑出了聲。

    手臂用力,從後面把他抱緊了。

    柔軟的臉頰在他後背上蹭了蹭。

    “真氣狠了?”她溫溫軟軟地說,“讓我想想。從什麼時候開始氣的?哎,該不會是四月裡從大將軍府出來,街上攔我,想和我回東宮,我沒讓你去的那次吧。”

    她的雙手搭在他腰上,指尖壞心眼地在腰腹側面磨蹭了幾下,感覺腹肌明顯的繃緊了。裴顯抬手攥住她不省事的幾根手指,不讓她再磨蹭下去。

    “裴中書好大的氣性。我都不在京城裡了,瞧瞧我身邊,除了女官就是禁軍,要不然就是崔侍讀和二姊。我身邊哪還有什麼別人?我除了你還有誰。”

    被她抱住的頎長身軀稍微側轉,狹長的鳳眸轉過來,視線往下,盯她此刻的表情。

    姜鸞仰起臉,理直氣壯地看他。

    她原本就是個行事肆意鬆散的人,傍晚時顧慮著形象,刻意拾掇得一身莊重體面地接見官員。但二姊來了一趟,她又故態復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