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82章 第 82 章

    小規模的家宴,氣氛鬆快隨意,就連起先侷促的姜三郎都放鬆下來,重新談笑風生。

    懿和公主姜雙鷺吃到一半,看看左右,忽然想起來小侄兒,問姜鶴望,“二兄,虎兒呢?”

    姜鶴望聽到虎兒,臉上難得的笑容就消去了。

    “虎兒在椒房殿,皇后那處。”他開了個不是很好笑的玩笑。“皇后還在生氣。莫說你們,為兄自己都有三五日未見兒子了。總不能發兵去椒房殿把虎兒搶來吧。”

    氣氛沉悶下來。

    姜雙鷺懊惱地咬住了下唇。

    如果是其他的緣由,她早就自告奮勇過去二嫂那邊,勸她放寬心結,和二兄重歸於好。

    但二嫂的心結,從顧六郎而來。

    顧六郎死在她面前,也從此成了她的心結,姜雙鷺如今見不得二嫂。

    姜鸞夾了一塊蜜汁鵝脯,神色如常地招呼家宴上的各人,

    “嫂嫂會好生照顧虎兒的。二兄不要憂心,等下我去椒房殿看看嫂嫂和虎兒。”

    端慶帝擺擺手,“今天是你的生辰,大好日子……咳咳咳……莫要多想,好好吃席。”

    宴席還算平靜安樂地到了尾聲,徐公公過來,低聲附耳說了句,

    “聖人,裴中書在殿外等候了有一陣啦。老奴瞧著宴席剛開始那時,裴中書就來了。不讓門上通傳,說不敢擾了皇太女殿下的生辰家宴。”

    “哎喲,那等了有整個時辰了。”端慶帝在徐公公的攙扶下起身,“扶……咳咳……扶朕去隔壁延英殿。召裴中書進來說話。”

    裴顯說起的是一件私事。但也是正事。

    天家無私事。

    他在端慶帝面前提起了東宮皇太女的婚事。

    “去年危難之時,皇太女入主東宮,穩定社稷。如今皇太女已經受命幽州牧,入朝觀政。臣以為,政事不應影響殿下的婚事。聖人當年十六歲成婚,十八歲喜獲麟兒,皇太女殿下如今也十六了。”

    姜鶴望其實這陣子也都在心裡琢磨著。

    “裴中書說得有道理,可見是真心替阿鸞考慮啊。不枉你們曾經舅甥一場,彼此的情分還是在的。”姜鶴望感慨說。

    他心裡最近挺犯愁。眼前有了個能商議的人選,他終於能把心事說出來商議了。

    “原以為阿鸞心裡的是謝五郎。朕最近瞧著不像。”

    他愁眉不展地說,“喜歡的人,當然是放身邊。哪有把人遠遠的放出去的?只怕還是那個盧四郎。裴中書可知,她二月裡求到朕面前,好說歹說,還是把盧四郎的奴籍給去除了,如今已經恢復了良籍。”

    裴顯噙著笑聽著,並不應答。

    她不止把盧四郎的奴籍除了,還打算讓他入仕,把東宮舍人的職位給他。

    崔瀅的東宮舍人不好辦。李相代表了朝中一股老臣勢力,見不得女公子入仕。但崔瀅是四大姓出身,她父親是崔知海,她的東宮舍人加一把火,倒不是不能辦。

    但盧氏和他有家族仇怨。盧四郎想入仕,他必定阻攔到底。

    裴顯輕描淡寫地在端慶帝面前提了幾句,端慶帝果然大為驚異,連連搖頭,

    “不成,不成!阿鸞太胡鬧了。頂著盧氏的姓,盧四郎這輩子能做個庶民,阿鸞喜愛他,讓他隨侍東宮,安穩度日,已經是天大的福分。裴中書,你在政事堂,你得攔住她胡鬧。”

    裴顯不動聲色地聽著。

    盧四郎以庶民的身份‘隨侍東宮’,他並不覺得自己能安穩度日。

    “皇太女殿下的駙馬人選,還是要早日議起來。”

    他在御前提議,“殿下還年少,心思善變。臣曾問了她幾次,每次她給出的人選都不同。不如由聖人做主,以兄長的身份,當面詢問幾句殿下的心意?”

    姜鶴望陷入了思索。

    他忽然記起來,正月裡,姜鸞曾經說過,她喜歡上一塊石頭。

    她要做些不好的事,惹那塊石頭生了怒氣,或許會報復她。

    她還當面開玩笑地提起過,要自己這個做兄長的給她庇護。

    姜鶴望醒悟過來,是不是阿鸞最近做了些什麼,惹惱了謝五郎。謝五郎沒有對姜鸞報復,而是自請離開東宮了!

    “哎喲!”姜鶴望懊惱地說,“想岔了,她心裡頭的那個應該還是謝五郎。她在朕面前提過的。”

    裴顯霍然抬眼!

    御前不能直視龍顏,銳利的視線瞬間又轉去其他方向。

    姜鶴望越想越覺得條條樁樁都對上了。

    他跟裴顯商量著,‘朕本來就覺得,盧四郎雖然相貌生得好,但脾性才情都比不過謝五郎,不可能是阿鸞心裡的那個。想來想去,應該還是謝五郎。裴中書的意思,是讓朕當面和阿鸞提一提賜婚的事?’

    他自言自語地說,“還是朕先把謝五郎的父親召入宮,和他父親提一提——”

    話音剛落,裴顯已經斬釘截鐵道,“聖人三思。殿下的心思多變。臣的意思,還是先問一問殿下那邊。”

    “殿下喜愛相貌出眾的郎君,過去屬意謝五郎,周圍的人都看得出。但最近謝五郎入了吏部,政務忙碌,清減了不少。倒不是說不好看了……臣前兩天見面時眼瞧著,人憔悴了幾分,氣色比不上過去。”

    裴顯淡淡道,“謝侍郎今年二十三,年紀也不算小了。一來,殿下對謝侍郎的喜愛,是不是到了願意選為駙馬,放在身邊一輩子的地步,還不可知;二來,謝侍郎極為看重仕途,選了駙馬,不得入朝廷中樞,謝侍郎自己只怕也不願意應。若是知會了謝家的長輩,長輩強壓來的姻緣,並非東宮幸事。”

    端慶帝覺得裴顯這番話掏心掏肺,說得極有道理,重重地一拍床,憤然道,“阿鸞沒說錯,果然是塊又冷又硬、捂不熱的頑石!不選他!”

    裴顯贊同。

    “以臣愚見,聖人還是先聽一聽皇太女殿下自己的意思。看看殿下最近有沒有改變了心意,心中有沒有了其他中意的人。”

    裴顯今日覲見的目的達成,和端慶帝閒談了幾句,問了病情,起身就要告退。

    端慶帝叫住了他。

    “今日裴中書的這番話,朕看得出,你是真心實意地替阿鸞打算了。”端慶帝揮退了服侍宮人,靠在龍床上,感慨萬千。

    “這邊沒有旁人,朕和裴中書說幾句交心話。過去幾個月,一直有許多人在朕的耳邊嘮叨,叫朕提防著裴中書。說你鷹視狼顧,桀驁之臣,心中所謀深遠,不是個安分的。”

    端慶帝搖頭,“庸人誤事啊!朕看來看去,裴中書你好得很。朝中這麼多的大臣,能和朕說道一處去的,能撫慰朕心中憂慮的,只有裴中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