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78章 第 78 章

    裴顯聽說盧四郎被扔出去的事,已經是第二天午後時分。

    “末將早上聽了消息,趕過去亂葬崗時,人已經不見了。”

    “路邊泥濘有車轍。被人趕著驢車接走。”

    外皇城的值房裡,文鏡站在長案邊,回稟給裴顯知曉。

    偌大京城,多少耳目盯著東宮。半夜出去一輛馬車,又沒有偽裝行跡,只怕是被人一路盯著出了城。

    文鏡越想越心驚。冷汗都下來了。

    他知道消息時太晚,趕去亂葬崗時,隔了幾個時辰,人已經跟丟了。

    他懊悔地說,“早知道殿下會把人丟去亂葬崗自生自滅……還不如回京的半路上直接殺了。盧四郎落入有心人手裡,後患無窮。”

    裴顯倒沒有太大的心緒波動。

    他遭遇過的風浪比眼前更大的多多了。丟了個盧四郎,驚不到他。

    “此事我知道了,後續你不必再管。先回去吧。”他安撫文鏡,“過幾日就是你的冠禮,還是如常舉辦。地點還需要和你家殿下再商榷。”

    目送文鏡匆匆去遠,他叫來了薛奪,問他,“盧氏抄家那次,叫你秘密水路運出去的那批箱籠,知道的有多少人?”

    “包括末將在內,八人。”薛奪一一報了名字,都是河東跟過來的心腹。

    裴顯沉吟著,點了四個人的名字。

    “他們四個是成了親,有家有口的人。兵部最近會抽調人手押送一批糧草和軍餉去河東大營,叫他們四個跟車押送,先回河東一陣。”

    薛奪點頭應下,走出幾步,又轉回來說,“末將沒成親,上頭爹孃有哥哥嫂子看顧著,末將一個人顧好自己就行。末將留在京城裡跟隨督帥。”

    裴顯倒也沒駁他。

    “眼前雖有些風浪,不至於是什麼深海大浪。你留下,走一步看一步。”

    薛奪摩拳擦掌,“管他是哪家高門大姓,抄家砍人,弟兄們刀槍衝鋒,督帥一句話的事!末將請戰!下面做什麼。”

    裴顯掀起眼皮,眼風掃過躍躍欲試的薛奪。

    “下面做什麼?按兵不動,等著。這幾天先給文鏡加冠。”

    ——

    文鏡加冠的日子定在二月十五。

    加冠的地點在兵馬元帥府,但文鏡不能直接過去。兵馬元帥府是裴顯的地盤,進出的人默認是他麾下心腹。

    時局詭譎,文鏡現在是東宮的人,裴顯和文鏡的關係是好還是壞,不能落入外人眼中。

    文鏡是以護衛皇太女的名義,由姜鸞帶進了兵馬元帥府。

    進去之前,還特意氣勢洶洶圍堵了兵馬元帥府的烏頭門,外頭圍觀的百姓黑壓壓圍了一圈。

    姜鸞便在東宮禁衛氣勢十足的環繞下緩步出了馬車,站在門口,擺出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罵戰姿態:

    “躲在府裡就能避開不見了?本宮今日登門拜訪,叫你們督帥親自出來見本宮!”

    裴顯迎了出來。

    在門口擺出綿裡藏針的態度,唇槍舌劍了幾個回合,把人領進門。

    領著文鏡直奔外書房加冠。

    文鏡所有相熟的同袍好友都在外書房裡。

    手裡穩穩握著刀弓、帶兵清繳塢堡死士,一場硬仗打得毫不含糊的少年將軍,披上了華美錦袍,在相熟的同袍們面前,由自家督帥替他束髮加冠,從此成年。

    圍觀眾人的歡笑起鬨個不停,文鏡靦腆又喜悅,手足無措。

    加冠之後,當然是喝酒。

    文鏡今日加冠成人,不僅不會有人替他擋酒,還有壞心眼的多灌他兩杯。

    姜鸞看熱鬧不嫌大,早晨又開了內庫,取出除夕夜給裴顯用過的半斤大金樽,帶了過來,笑吟吟倒滿了,捧過去。

    文鏡:“……”

    天沒全黑時文鏡就躺下了。

    ——

    掌燈時分,書房裡點起幾盞蠟燭和油燈。

    文鏡躺在裡間門小榻上,醉得人事不知,掐人中都掐不醒,幾個親兵圍著灌他醒酒湯。

    姜鸞站在書房靠窗的桐木長案邊,傾身打量著空空的花盆。

    “裴中書,若不是我今日過來了一趟,我竟不知道,這盆土是我去年十月好好送過來的報歲蘭。”

    裴顯淡定地把那空盆從窗邊挪開,“逝者已矣,入土為安。”

    “之前不是說好三個月內養死了送回來,我這邊再送新的?”姜鸞翻來覆去地查驗,花盆是東宮送過來的不錯,裡頭的土拱起一堆是怎麼回事。

    “始終半死不活,撐著過了年,沒有撐過正月。正月十七那天徹底不行了。”裴顯的手指隨意捻了捻拱起的土,“索性把枝葉都埋在盆裡。”

    姜鸞算了算日子,瞄過去一眼。

    正月十七,剛過了混亂不堪的上元夜,這位不知為什麼沒往下徹查,上元夜的‘意外’成了一筆糊塗賬;顧六郎的事又發了。

    一團亂麻,誰還顧得上書房裡的花。

    她輕咳了聲,把話題從危險的邊緣拉回安全地帶。

    “沒了就沒了,東宮裡上好的蘭花再送一盆過來就是——”

    聽到這裡的薛奪忍不住了。

    書房裡圍著文鏡灌醒酒湯的人不少,薛奪坐在文鏡的小榻邊,但注意力都在聽自家督帥和皇太女說話。

    原以為兩人湊在一起說了半天,總該說到正事,沒想到聽來聽去,全是不著邊際的絮絮閒話。

    薛奪快急死了。

    他又聽了幾句‘慘遭荼毒的第幾盆了’,‘蘭花如果有腿,見了裴中書必定望風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