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62章 第 62 章

    日子進入了十月底的深秋。姜鸞在臨風殿打今年最後一輪甜梨的時候,意外碰到了同樣來打梨子的二姊姜雙鷺。

    姜雙鷺露出擔憂的神色。

    “最近聽說了一些不太好的傳言……”她把姜鸞招到身前,低聲同她咬耳朵,

    “說你拿大貓兒籠子養了個罪奴,說是當做狸奴養,都是幌子。傳言的人不知盧四郎的身份,只說你看中罪奴的美色,把人留在東宮做了面首。”

    白露洗乾淨了新打下的甜梨,奉到兩位公主身邊。姜鸞咬下一口,清脆香甜,百年老梨樹上結下的極好的新果。

    “隨他們傳去。”她不在意地說,“反正人已經不在東宮了。傳話的人有本事,自己變出個盧四郎給我做面首呀。”

    姜雙鷺吃驚不小,“哎喲,畢竟是條性命,這才幾天,別把人養死了。”

    “沒事,年輕力壯的郎君,輕易養不死的。盧四郎能吃能睡,活得好好的,偶爾還發脾氣。我看他能活到八十歲。”

    打梨打累了,姊妹倆坐在樹下,四周紗幔層層圍起擋住了風,話題轉到姜雙鷺身上。

    “二姊,給個準話。謝大將軍到底是行還是不行。你看不中他,我明天就去找二兄好好說道說道,把六月裡的勞什子賜婚給退了。”

    落在身上的這樁賜婚,姜雙鷺自己都糾結地不行。

    “人本身是好的。人品性情都好,談吐也相合。但……”姜雙鷺左思右想,嘆了一聲,“如果謝大將軍年輕個十歲,或許就……”

    姜鸞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咬著梨說,“可惜人生沒有那麼多如果。如今他就是那麼大年歲,娶過親,有過髮妻的人。十年前二十一歲的謝大將軍,說不定他那時候年少輕狂,和如今判若兩人呢。二姊別往回想了,看眼下這個,行不行就一句話。”

    姜雙鷺有些失落,搖了搖頭,“人是極好的。但我還是過不了心裡這道坎。”她咬著唇說,“再過兩個月,過了年再看看。”

    她又有些內疚,“過了年,謝大將軍都三十二了。如果我這邊最終還是拒了,會不會耽擱了人家續絃……”

    “我前幾天才半路撞見他。”姜鸞阻止了二姊不必要的內疚,“當面問過了。我問的不客氣,謝徵回得也實誠。他說他自從髮妻過世,原本沒打算再續絃的。他說因緣天定,一切只看懿和公主的意思。”

    姜雙鷺輕呸了一聲,“怎麼倒把球踢到我這裡來了!”

    打完了梨,姜鸞帶來的是龍精虎猛的東宮親衛,打下的都是高處的大梨,滿滿當當裝了一大筐。姜雙鷺帶來的是景宜宮裡的幾個大宮女,梨的數目不止少,而且個頭偏小,委委屈屈裝了小半筐。

    兩邊一對比,姜雙鷺懊惱地說,“早知道今天就把會爬樹的幾個小黃門給叫來了!”

    姜鸞把兩邊的竹筐直接掉了個個兒,自己抱起了個頭小了一號的小半筐梨子,

    “一棵樹上結的甜梨,個頭大小有什麼要緊。我就拿這筐回去做蒸梨了。”

    兩人約好了時間,兩邊送梨的時間隔開一天,每次各送五隻去紫宸殿,好讓二兄每天都能吃到新鮮的蒸梨。

    姜鸞看看時辰不早了,自己先回東宮換衣裳,準時聽今日的邸報講解。

    最近這段時間,她每日觀閱邸報、聽講朝堂時事,因為地方就在政事堂不遠的值房處,六部群臣人來人往,人人都聽過,見過。

    雖然有重重護衛隔絕在外,每日駐足在遠處圍觀皇太女殿下的臣下人數不少。

    李相在政事堂裡曾經提出異議,直呼:‘東宮進學,就在東宮裡學。把講堂搬到了政事堂門外,成何體統!’

    王相沉吟不言,李相堅決反對,後來因為崔中丞的大力贊成,事情才不了了之。

    崔中丞之所以會大力支持,因為裴顯暗中和他議定了東宮伴讀人選,選中的正是崔氏撐立門面的嫡女公子,崔中丞的嫡女:崔四娘。

    只等過年後正式擺上檯面商議。

    姜鸞最近天天過去外皇城,六部官員們摸清了緣由,自發空出一間固定的值房給她。

    謝瀾每天準點候在那邊。

    面前鋪開最新的邸報,旁邊放著幾本經史卷軸。

    “今日邸報有一件大事。”

    值房裡點起了醒神的冰片香,每人手頭奉上一杯騰騰清香的熱茶。

    繚繚茶香裡,謝瀾翻開邸報,道,“盧氏一案的後續已經議定了。”

    “此乃轟動京城的大案,從六月議到如今,長達四個月之久。一來是朝廷爭議極大,有許多時間花費在和各方商議,到底要不要從重定罪。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各地州府的盧氏族人緝拿歸案,需要至少兩個月的時間。”

    他緩緩道,“六月裡擒拿盧氏族人,抄沒盧氏大宅,嫡系子弟拘押安置在兵馬元帥府。七月裡定下了三堂會審。”

    “裴中書六月裡彈劾盧氏的‘貪腐軍餉、侵吞皇田、私鑄甲兵’三項重罪,都是滅族大罪。一旦朝廷決議要追查,必定是不能翻身的重案。”

    “因此,六月到七月,朝廷毫無動作的這一個月,才是此案至關重要的時期。這個月決定了盧氏重案的走向。”

    謝瀾喝了口茶,繼續往下講解,“七月裡,決定了朝廷往下追查盧氏重案的緣由,倒不是盧氏犯下的罪狀本身,而是……”

    “朝廷缺錢。發不出給城外勤王軍的賞賜,政事堂七月裡為了從哪處挪錢整天整夜的爭執。盧氏正好在這時候抄沒出了十二萬兩金的家產。朝廷想要盧氏的家產順利入國庫,就必須查辦盧氏,必須往重案方向查,讓盧氏不得翻身。”

    謝瀾說到這裡,露出淺淡的譏誚神色,“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盧氏多年貪墨軍餉,家中錦衣玉食,最後家族傾頹,巨木倒塌,也同樣是倒在錢財上。”

    關閉的值房木門就在這時被人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