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55章 第 55 章

    姜鸞越聽越納悶了。

    “東宮有幾十個官職空缺,最近是在擴充挑選屬臣。但我跟淳于說過,並沒有明著傳出選拔消息,都是先挑中了人,再一個個地調過來。誰把消息傳給謝家的?”

    謝瀾沉默了一陣,如實回答,“各家都看著東宮的動向。此事人盡皆知。”

    姜鸞感覺有點牙疼地吸了口氣。

    想想不對,又追問,“挑選東宮屬臣,為什麼謝家會讓你穿戴得一身鮮亮,孔雀開屏似的過來?還有其他各家。”

    她抬手指了指周圍,“你們幾十家不是一個姓吧,怎麼都不約而同,想到一起去了?”

    謝瀾默然不答。

    謝五郎打定了主意不開口的事,無論姜鸞怎麼拐彎抹角地問,他始終一個字也不說,在秋風裡端坐成了一隻沒長嘴的精細玉雕。

    姜鸞:“……”

    兩邊正面面相覷時,耳邊鼓樂聲大作,百官起立迎駕。

    御駕蒞臨龍首原。

    新帝姜鶴望今日神志清醒,雖然精神倦怠,還是堅持來了。

    深秋風大,他穿了身極厚實的硃紅色龍袍常服,皇后顧娘娘在身側跟隨著,挺直脊背穿過山呼萬歲的百官人群,還算穩當地落座正中央的主位。

    姜鸞見二兄面色不好看,就知道必定是強忍著咳嗽,一時半會兒說不了話。

    幾位輔政大臣也發現了。

    王相和裴顯雙雙起身去了主位前,低聲問了幾句。新帝再也忍不住喉嚨裡的麻癢,劇烈地咳嗽起來。

    旁邊的御前隨侍趕緊捧上玉盅,裡面裝滿了美酒,給聖人壓驚。

    這是提前說好的。

    姜鶴望在八月初十那夜落下了心病,從此不能喝水。不只是水,清亮無色的液體都不能入眼,看多了就會引發全身顫抖,嚴重時甚至會引發癔症。平日裡進食喝的都是濃湯。

    今日玉盅裡盛的是紫色的葡萄酒。

    姜鶴望說不了長篇大論,便撐著站起身,高舉瓷杯裡的葡萄酒,勉強說了句,“眾多卿家,今朝的秋日宴……咳咳,隨意盡興!喝酒!”

    在場眾多文武百官齊齊起身端起酒杯,轟然應下,各自推杯換盞,龍首原的秋日宴總算熱鬧起來。

    姜鸞盤膝靠著食案坐著,手裡捏著精巧的小玉杯。

    這是裴顯剛才遠遠地回望了她一眼,隨後特意吩咐下來給她準備的半兩酒杯。

    一小口一盅,對比起旁邊坐著的朝臣食案上的雙耳大酒盅,簡直像是女娃娃屋裡擺設的玩意兒。

    在她對面,聚攏著七八名穿著錦繡華服、名字都叫不上來的少年郎君。有的臉上敷了粉,有的身上燻了香,姜鸞被他們圍在圓圈中央,只覺得鼻尖癢癢的,忍不住想打噴嚏。

    “別擠過來,一個個地說話。”姜鸞抬手攔住他們靠近,懶散地把玩著小玉杯問,

    “你們今日接近本宮,都是想做東宮臣屬?是家族要你們來的,還是你們自個兒想來的?圖什麼?說實話。”

    越是叫人說實話,越沒有人肯當眾說實話。

    周圍陷入了一片寂靜。

    “都不說話了?”姜鸞輕笑了一聲,舉起手裡的半兩小玉杯,沒什麼歉疚心地說,“沒話好說,那就喝酒吧。我喝一杯,你們喝一杯。”

    圍攏來的郎君們看著各自手裡的雙耳大酒樽,不約而同得更安靜。在四周呼嘯的山風的襯托下,簡直是鴉雀無聲。

    一片寂靜裡,坐在姜鸞側邊的謝瀾卻冷冷開口了,“臣代他們說。”

    “太原王氏,四房旁支嫡次子,王十三郎。資質平庸,文武皆不出眾,家族徵辟入仕輪不到他,只有生了皮囊不錯,今日打算接近皇太女,憑著一副好皮囊搏一搏,在東宮謀個官職。”

    話音剛落地,被他提起的王十三郎已經羞愧得無地自容,掩面而退。

    “當今皇后顧娘娘家族裡的幼弟,顧六郎。資質平庸,連皮囊也生得平庸,勉強能寫幾篇文章,在鄉郡中小有薄名,便眼高於頂。入京不久,四處碰壁,今日打算接近皇太女,在東宮謀個官職。”

    被當眾點名的顧六郎臉色漲得通紅,從人群裡搶出兩步,指著謝瀾狂怒道,

    “謝五郎!你也不過是依仗著四大姓的門楣出身而已,有甚好得意的!如今京城的四大姓也不是從前的四大姓了——”

    姜鸞不耐煩地敲了敲桌案,喊龍首原當日值守的禁衛過來。

    “長得醜,嗓門還大,當著本宮的面咆哮無禮。我不想看他,把這廝拖走。”

    巧了,今日龍首原的值守主將是薛奪。

    薛奪又不是個什麼軟脾氣,管你是哪家的祖宗,一聲令下,他都敢動手。更何況只是個沒有入仕的外戚。

    過來二話不說,乾脆地一揮手,身後兩名北衙禁衛,一左一右把顧六郎直接拖出了宴席地帶。

    眾目睽睽之下,顏面掃地。

    姜鸞護著謝瀾的意圖再明顯不過,圍攏的幾位郎君再不忿,表面上也不敢再對謝瀾出言放肆,規規矩矩地喝了酒,報了自家姓名來歷,當然,最後都會客客氣氣地說一句,

    “仰慕殿下賢名,願為臣屬,為殿下驅使奔走。”

    “就該這樣,說話聽起來順耳多了。”姜鸞滿意地聽完,叫其他幾個都散了,單點了崔氏的一位少年郎君近身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