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33章 第33章

    話雖說得客氣,拒絕的意思明顯。

    懿和公主的臉頰泛起微紅,不安地應答,“裴督帥說的是,今日冒昧了——”

    姜鸞單手支頤撐著食案,細白的指尖撥弄著金盃,

    “認一個也是認,認兩個也是認。裴小舅,今天是我開府的好日子,我就只有這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以後再沒有其他事了,你應不應。”

    裴顯絲毫不肯退讓,“在京城認個公主做甥女,平白多出許多事來,日夜不消停。裴某吃一塹長一智,心裡有點不安穩。”

    姜鸞聽他那句‘日夜不消停……’想通了關竅,彎著眼睛笑了。

    她換了個姿勢,散漫的盤膝坐姿換成了極端正有禮的跪坐,雙手放在膝頭,規規矩矩地直身說話,

    “二姊比我乖巧多了,多認個甥女不麻煩的。最多也就像今夜這般,回宮遲了,託小舅的面子開個宮門。以後姊妹想念彼此了,託北衙禁衛傳個信之類的小事。”

    裴顯似笑非笑地看她。

    有姜鸞這個前車之鑑在前頭,他絕不肯輕易鬆口。

    “阿鸞別用言語磨我。小舅耐心好,輕易磨不動的。”

    姜鸞才沒那麼容易被幾句話勸退,索性親自斟了兩杯酒,起身到對面,自己拿一杯,遞過去一杯,

    “巧了,阿鸞耐心也極好的。”

    裴顯接了酒,卻不喝,手指在長案上輕輕敲著,視線睨過對面的懿和公主。

    “懿和公主看來是個乖巧的。但阿鸞表面看起來是個更乖巧的。臣當初一時大意,認了個甥女,被折騰得不輕。卻不知懿和公主以後半夜叫開宮門,會去何處,見何人。”

    懿和公主早就繃不住了,紅著臉道,“都是阿鸞胡鬧,裴督帥莫要放在心上。我平日壓根不會半夜進出宮門的。”說著輕拍了下姜鸞的腦袋,就要起身。

    姜鸞把她反手拉住了。

    “嬌養深宮的女兒家,無事怎麼會半夜出宮呢。”她這回收斂了笑意,正色答了一句,

    “——無非是被逼到絕路的時候。不瞞裴小舅,我如今出來了,只留二姊獨自在宮裡。我不安心。”

    裴顯有些意外,夾菜的長銀筷停在半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之前看不出,你倒是看重姊妹情誼。”

    他拋下一句話,把姜鸞給他的那杯酒喝了,若無其事地繼續喝酒吃席,還是不肯鬆口。

    姜鸞倒也不急,招呼姜三郎也入座。三個姜氏宗室一個外戚,幾人一邊吃席,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談著。

    又一位意料不到的不速之客,是亥時前後登的門。

    當時晉王已經匆忙離開,滿堂賓客也跟著走了大半。

    留下的許多賓客,都是想要和裴顯搭話攀交情的。人雖少了不少,但還是有數十人,四大姓的郎君們也有大半沒走。

    歌舞翩翩,絲竹樂音不絕,簇擁著主位的兩位公主,一位兵馬元帥,場面還是頗為熱鬧。

    正堂外傳來一陣狂奔的腳步聲。

    沿著廊下狂奔進來的,居然是行事向來平和淡定的淳于閒長史本人。

    淳于閒從大門外一路奔過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撐著膝蓋,喘得彷彿漏氣的風箱。

    “公、公主,”他喘勻了氣回稟,“平盧節度使,謝徵謝節度使,帶著賀儀登門道賀!”

    姜鸞一愣,筷子停下了。

    “平盧節度使,謝節度。”她思索著這個陌生的稱呼。

    “隱約聽說過。似乎是駐紮在京城外的另外一支勤王軍?……是謝家出身的人?我怎麼不記得給謝節度發過請帖?”

    “我們給京城兩坊的謝家各房發過四個請帖,但不曾發給城外的謝節度。”淳于閒的記憶力驚人,斬釘截鐵地道,

    “謝瀾謝舍人傍晚過來時,身後跟著謝氏族徽的馬車,代表謝氏登門。但謝徵謝節度不請自來,騎的是軍馬,帶的是五百親兵,並無任何族徽標誌。他是以節度使的身份登門的。”

    姜鸞拿起團扇搖了搖,輕笑一聲,“今晚可真熱鬧。我開個公主府,和京城外駐紮的平盧節度使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干係,對方的面都沒見過,怎的就勞煩謝節度親自登門了?”

    她傾身往前半尺,手指敲了敲對面的食案,“小舅,知道詳情?”

    裴顯單手撐著食案,不緊不慢地在喝酒,“不知。”

    淳于閒終於喘勻了,又加了一句,

    “謝節度不是獨自登門的。他帶了至少五百親兵,圍堵了正門。說是從宮裡來,先道賀開府,道賀完了有聖旨要宣讀。”

    裴顯神色不動,放下酒杯。

    “五百兵?圍堵得了正門?”

    淳于閒想了想:“也不算圍堵。督帥的兵在門外把守著,只讓謝節度一個進來,不放謝節度的親兵進門。兩邊三言兩語沒說通,就開始對峙。那邊都要進來,這邊不讓進來,人對著人,把大門口堵死了。”

    姜鸞聽得不耐煩,揚聲吩咐下去,

    “李虎頭呢,叫他把公主府的三百兵拉出去,擋在兩邊中間,清一條通道出來。”

    “淳于閒出去。登門就是客,先把謝節度的賀儀收了。跟他說京城的規矩,要厚禮。送完禮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