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三躍 作品

第20章 第 20 章

    燕明庭嘆了口氣,整理好衣衫,召人來將桶抬出去,然後看著坐在床頭的人,道:“不用慌張,疤痕是男人的象徵!”

    “對你來說,確實是象徵。”趙夜闌冷笑一聲,“對有的人來說,就是恥辱。”

    “我不覺得,也許正是因為這些疤痕,才成就瞭如今的你呢?”

    “如今的我?”趙夜闌抬起頭,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語氣薄涼,“是人人喊打的佞臣、是被朝堂厭惡的同僚、是被皇上忌憚的棋子、是嫁入後宅的男人,有哪個身份能是值得我慶幸和感激的?”

    燕明庭沉默地注視著他,在他旁邊坐下,道:“那你有沒有想過換一條路,做一個人人稱讚的好官呢?”

    趙夜闌嗤笑道:“我只知道這世道就只有兩條路,往生,往死,沒有中間的路給我走。”

    “有的。”燕明庭輕聲道,“只是你不敢而已。”

    趙夜闌將溼了的毛巾扔到他身上,翻身在床上睡下。

    “你頭髮還沒全乾,睡著容易頭痛。”燕明庭提醒道。

    然而對方背對著他,一動不動,並沒有要理他的意思。

    燕明庭換了條幹的帕子,為他繼續擦拭著溼潤的髮絲,說:“算了,不說這個了,咱們說點有意思的吧......嗯,你還要不要聽睡前故事?”

    “滾。”趙夜闌頭也不回地說。

    “那給你說說平時士兵們是怎麼練習的?”燕明庭想起另一件事,“對了,這些時日我一直去上早朝,都沒空監督你扎馬步了,要不咱們重新定個時間,好好練一練?”

    “滾。”

    “難道你不想長命百歲嗎?有個好底子,這比吃多少藥品和山珍海味都強。何翠章你認識吧,剛入伍的時候瘦的跟猴似的,跟你一樣風都吹得倒,你再看看他現在樣子,是不是很......”

    “醜。”

    “......”燕明庭咳了一聲,“放心,這話我不會跟他說的。”

    就這樣,燕明庭一直小聲跟他說話,趙夜闌偶爾回應一下,漸漸放鬆了警惕。

    恍惚間,他有些茫然,察覺到自己的怒火好像在不知何時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也許是髮絲被擦拭時,頭皮感到輕微的放鬆,也可能是燕明庭從來都沒有向他表示過強烈的敵意,才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諒對方的不知分寸。

    不過今日發生了太多事,他已無心去再費腦筋,緩緩合上了雙眼,連被子都忘了蓋。

    隔天醒來,趙夜闌發現被褥將自己壓得緊緊的,他緩緩坐起來,看向地上的被褥枕頭,疊得整整齊齊。

    他若無若無地翹了下嘴角,用過早飯後,便去翰林院了。

    同僚們的眼神十分怪異,因著昨夜在青樓搶花魁一事已經宣揚開,眾人見著他的時候臉上神情都很精彩。

    趙夜闌甚至想為他們每人做一幅畫,用來研究人類表情變化痕跡。

    阮弦倒是並沒有展示出任何多餘的情緒,熟稔地跟他寒暄一番後,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下午,皇上又來翰林院找他下棋,開門見山地問:“外面傳的熱鬧極了,你昨夜真去青樓了?”

    趙夜闌頷首:“是,與燕明庭在街上鬧了些矛盾,衝動之下就闖進去了。”

    趙暄沒想到是這麼個答案,笑出了聲:“原來如此,沒想到你這一耍脾氣,反倒捉到了禮部的劉大人在花魁房裡。”

    “臣並不知劉大人也在那裡。”趙夜闌面色略顯尷尬,“若是早知道,我說什麼也不進去了。”

    “無妨,若不是你無意闖進去,朕還不知道這素來潔身自好的劉大人,私下裡竟也會去煙花之地。”趙暄寒聲道,“看來得換個主考官了。”

    春闈在即,宣朝每年都是由禮部的人負責此事,若是主考官作風有問題,只怕是會被人詬病,讓人懷疑他能否擔任此職。何況趙暄才登基一年,求賢若渴,急需大量人才來填填這腐舊的朝堂。

    “主考官一職,你有人推薦嗎?”

    趙夜闌落子,抬眸道:“臣已無心朝堂,只能希望此人能公平正直,更不要有歪風邪氣,能做學子之表率。”

    “嗯,朕也是這麼想的。”趙暄滿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