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鈴千葉 作品

第20章 第 20 章

    長逸讓他們來提親,不讓他這個親爸來,心裡自然是要動氣的。

    “走,記住,等下一切交給我,你看著就行。”顧長逸傾身安撫一句,往院子裡走。

    等進了堂屋,顧長逸看到他爸的臉色已經黑得徹底,他繼續先發制人質問:“誰讓你這個時候來的?我通知你了?”

    顧昌巍滿肚子火被這麼一問,先是愣了愣,接著臉色有些掛不住,“老子是來追車,你以為是幹什麼的!”

    “哦,那車給你,你回去吧。”顧長逸掏出鑰匙遞過去。

    顧昌巍氣急,差點火冒三丈,幸好還記得這是在未來兒媳婦家裡,旁邊還有前妻和前妻的丈夫,立馬掉過臉,稍微平復怒氣,努力擠出一絲笑容,看向穆冰瑩,“你就是那個倒了黴的孩子?”

    顧長逸:“會不會說話?”

    穆冰瑩一怔,很快就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笑了笑,“叔叔好,我是。”顧昌巍笑容自然了,沒有盯著人打量,“好好,好得很。”

    這一笑讓氣氛變得鬆弛。

    董桂紅立馬提著一壺荷葉茶上前,“都坐下,都坐下吧,天氣熱,喝杯茶去暑。”

    然而這句客氣的話,不但沒有讓氣氛徹底鬆弛下來,反而像是提醒了顧昌巍,臉色又板了起來。

    不過他沒有讓未來親家難做,眼睛仍然看著穆冰瑩,話卻是說給院子裡的人聽:“今天來是提親的,其他不相干的人就別再在這待著了。”

    “什麼叫不相干,誰不相干?”翟潔玉從小到大最怕顧昌巍,結婚後一切都是他說了算,就算她有意見也從來不敢反駁。

    但只要一涉及到子女的責任問題,或者應該說,只要觸及到她這個母親的權利範圍,膽子就立馬大上無數倍。

    顧昌巍端起茶杯,“誰不相干誰知道,長逸不叫,還上趕著來,誰心裡沒數?”

    翟潔玉氣笑了,“原來你心裡有數,我當你心裡沒數了,長逸都不叫你,你還上趕著來,到了這裡還說我是不相干的人,這裡可不是你的管轄內,什麼都你說的算。”

    “長逸不叫我?”顧昌巍茶還沒遞到嘴邊,猛地又放了下去,眼神還是沒看向前妻,“我看你不但心裡沒數,還得了癔症!長逸是我長子,他跟對象提親,會落下他親老子?你在做夢!”

    翟潔玉氣得往前走了幾步,到了門口又停下,“是你長子,難道不是我長子?他跟對象提前,會落下他親媽?我看你才在做夢!”

    穆家人沒想到兩人直接嗆了起來,董桂紅被剛才提醒喝茶想緩和氣氛,結婚氣氛沒緩和成,反而讓兩人直接吵了起來,弄得她也不敢再隨便亂說話了。

    董桂紅都不說了,其他人更不敢吱聲,生怕不知道說了啥,刺激到兩人,讓場面變得更焦灼。

    穆冰瑩一般沒弄清楚具體情況,只會在一旁默默觀察,不會出聲。

    今天這情況別說具體,她連表面都還沒弄清楚,而且顧長逸再三強調,讓她別出聲,看著就好,所以她也沉默著,沒打算吭聲,只是眼神卻沒歇著,一直暗示顧長逸去緩和。

    顧長逸不但不管,反而示意她一起坐下。

    但他不管,他父母卻不會放過他,尤其到了這種時候,更需要他出來擺明態度。

    所以還沒挨著凳子,就看到他爸瞪著眼睛道:“長逸,你告訴他們,你讓誰來提親的,讓他們死心,趕緊走!”

    “對,長逸,告訴他,讓他死心,趕緊走!”翟潔玉臉都氣得變色了,她很想跟未來親家說句抱歉,但此時爭著一口氣,眼神一直盯著兒子,也盯著前夫,怕他在暗地裡威脅兒子,實在挪不出空。

    “爸,我是跟你說,讓你來提親的。”

    顧昌巍聽到兒子這麼說,嚴肅的臉色終於和緩,露出一絲滿意的笑意。

    兒子這一表態,讓他壓了院子裡那兩人一頭,頓時覺得氣順,覺得兒子偷開走他的車也不是什麼大事。

    這麼多年沒對象,一回來是要心急的,再說兒子早來早相處,他就能早點有兒媳婦,早點抱孫子,這麼一想,更覺得用車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甚至想回去替兒子挨罰。

    “長逸!”

    翟潔玉眼閃淚花,不敢置信看著大兒子。

    顧昌巍聽到這聲音就樂了,終於轉過頭看向院子,不但用正眼看了兩人,甚至用十年難見一次的好口氣道:“孩子的想法最重要,要尊重他的想”

    “媽,魏叔,我也跟你們說了,讓你們來提親。”

    顧昌巍臉頓時黑了,猛地轉過頭,“你小子什麼意思?”

    翟潔玉鬆了口氣,魏正奇緊繃的臉色也鬆了下來。

    他們剛才差點以為就要在未來親家面前丟臉了,要是兒子真那麼說了,從今以後不但在未來親家面前抬不起頭,在兒媳婦面前更抬不起頭,兒媳婦看到長逸對他們的態度,也不可能再尊敬他們。

    比起顧昌巍的生氣,兩人經過前面忽高忽低的大反應,一時倒忘了生氣。

    但心底同樣是莫名其妙,不明白顧長逸在搞什麼鬼。

    明知道這些年,他們跟他爸是完全不來往的,怎麼會叫了一方來提親,還同時叫了另一方,以前遇到類似的事,他明明都會避開,會處理得很好。

    不但顧長逸父母莫名其妙,穆家人聽了一樣搞不懂,就連穆冰瑩都有點想不通。

    雖然具體事情還不清楚,但顧長逸父親和他母親的關係相當不和諧,大家都看出來了。

    既然都不和諧了,為什麼還要把雙方湊到一起來提親,這不是來添喜,而是來添亂的。

    更何況,任何女方家,看到他們家關係這麼亂,只會讓女方打退堂鼓,害怕婚後在公公婆婆那裡難做,不可能是加分行為。

    一屋子人全看向顧長逸,等著聽他的想法。

    顧長逸的眾人目光下,坐了一半的凳子也不坐了,看向父母,“我讓你們提親,是對你們很認可,不管是親爸,親媽,還是魏叔,我對你們都很認可,所以才會通知你們,至於最後該誰來,應該是由你們自己做決定,你們認可自己就來,不認可自己就不來,這不是我該決定的事。”

    這個玻璃球打得圓滑,一屋子全愣住了,接著居然開始覺得他說的很對,他確實沒有做錯,矛頭怎麼都不該指向他。

    要結婚了,告訴了父親,也告訴了母親,至於誰來,誰不來,那是父母親該決定的事。

    他要是誰都不告訴,那才是不對,才是製造矛盾。

    父母關係成這樣,是顧長逸的錯嗎?

    當然不是了。

    那怎麼能把責任怪到什麼都做得很對的他身上?

    屋子裡突然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得見,原來對準顧長逸的兩把箭頭,不知不覺調轉了方向,對準拿弓的人。

    顧昌巍沉著臉不說話了。

    翟潔玉一臉難過,說不出話了。

    魏正奇走到屋裡,按住顧長逸肩膀,歉疚說:“孩子,是我們不對。”

    顧長逸回按住他的手,嘆了口氣,“魏叔,每次都是你看得最清楚。”

    這言語裡,盡是委屈,盡是遇到知己的感慨,把魏正奇說的更內疚了,“這次,我也被喜悅衝昏了頭腦,沒有去細想你的心思,還跑到這裡讓你難做。”

    顧長逸搖了搖頭,“別這麼說,我習慣了。”

    翟潔玉聽到這句話突然哭出聲。

    顧昌巍也長嘆一聲,嘆息裡能夠聽出他心底深刻的歉疚。

    “我要沒資格來,你更沒資格來!”翟潔玉愧疚歸愧疚,但是提親這事還是不打算讓步,這關乎到她未來的婆婆尊嚴,“幾個孩子從小到大,全是我管的,你對得起國家,對得起人民,但是在孩子這事上,你沒資格說話!”

    顧昌巍歉疚歸歉疚,提親這事同樣不打算讓步,“你管的?被你管成什麼樣?我還沒死,就帶著孩子改嫁,讓他們從小被人指指點點長大,大的冷冰冰,誰也不親近,老二要不是我強行調到軍區,他還在雲貴大山裡不肯出來,老三隻認老大是長輩,老小寧願跑到千里之外香陽那個小縣城跳舞,也不願意回軍區,你管過?你管在什麼地方?”

    “你怪我?你這是指責我?你有什麼權利指責我?”

    翟潔玉後面一句幾乎是用吼的了,“我明明可以去留學,我已經一隻腳踏進留蘇班了,因為你要去戰場,不得不放棄嫁給你,然後就一個接一個的生,每天跟個保姆一樣,沒完沒了的收拾,沒有一個人可以幫我,我為你,為孩子犧牲的還不夠?你犧牲的消息是我誤傳的嗎?我是在你沒死之前改嫁的嗎?我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嗎?我還要怎麼有資格?我憑什麼沒有資格!”

    “就算是誤傳消息,不過半年,才半年,我喪期還沒過,你就改嫁!”顧昌巍突然深吸一口氣,“我懶得跟你掰扯這些,你要嫁人,我那時候是死人,我管不著,當初我沒指責過你一句,現在也不想翻舊賬吵了讓親家笑話,國家有難,我長期在外打仗,是沒有空管這些孩子,但是不管怎麼樣,我都是他們親爹,他們要結婚提親,斷然沒有跳過我這個親爹,讓後爹來提親的事!”

    “我是他們親媽!也沒有可能跳過我這個親媽來提親!”翟潔玉指著旁邊丈夫,“孩子讓你來,是對你這個親爸的尊重,主動讓正奇來,也足以說明正奇對他好,正奇對他負責,做到了你這個親爹都沒做到的事,你有權利教育你兒子,但你沒權利對我們說三道四,哪怕拿出軍銜來,正奇跟你平級,你也沒權利命令他!”

    顧昌巍呼吸加重,直喘粗氣。

    翟潔玉臉上都是不知不覺落的淚水,氣質脆弱。

    場面再次僵住,穆家人雖是主人,卻完全被反客為主。

    他們為這個場面而焦心,根本想不起來去笑話以及覺得他們在提親當天,互相爭吵,抖了一籮筐的往事,反倒是一直想著,怎麼能讓雙方冷靜下來,安靜下來。

    穆冰瑩聽懂了,大致明白了,但她覺得,這時候誰出聲都比她出聲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