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塢 作品

第116章 第 116 章

    一路上,曲周侯酈商旁敲側擊,卻沒有探出什麼話。武士們彷彿將沉默進行到底,其餘人一看,得,連酈大將軍都問不出來,他們就更別想了。



    建成侯呂釋之眉心微皺,心道呂祿住在宮中,不像是會惹事的樣子,難不成偷偷溜出去鬥雞被發現了?那也不值得鬧到太后面前,直接賞一頓板子就行……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呂祿徹底化成了雕像。



    他睜大眼睛,愣愣地看著酈寄,他一直以來最要好的朋友,有什麼東西啪嗒一聲碎了。



    前殿一時間有些沉默。



    武士們說罷,將審訊好的狀紙呈給大長秋,上有遊俠頭子認罪的畫押。呂雉接過看了看,饒是她見慣風浪,也覺得荒唐——誰敢信呢?



    都是半大少年,何故把同伴算計到這個地步,還專門找來不要命,只為錢的遊俠。她的目光落在酈寄身上:“若梁王沒有派人前去,下一步,是要做什麼?”



    酈寄跪下來,汗水沾溼了眼眶。



    他連一句辯解也說不出口,整個人跌入絕望的深淵。太后面前,他不能,他也不敢,酈寄搖搖欲墜,只能發出少許氣音:“小子、小子知錯……”



    此人的心性不輸成人。



    呂表哥和他一比,就是小白兔和大灰狼的區別,劉越不知為何,想惆悵地啃棗。呂祿聽不下去了,打斷酈寄的話,帶著哭腔問:“為什麼?”



    爭鬥劇一秒轉變為苦情劇,多數人適應不過來。酈寄低著頭,面頰火辣辣的,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都是無法繼承爵位的次子,呂祿憑什麼這麼好命,有他們嫉妒的花不完的錢財,又是太后親侄、陛下表弟,能順順利利地當上伴讀。什麼好東西都被他佔了,即便蠢得脫俗,也有無數人捧著!



    而自己呢,酈寄想,家中兄長大他十歲,對他又有多少兄弟情,等兄長襲了爵,自己就是吃白飯的了。每回出門,用的是兄長指頭縫裡漏出的零錢,父親對他也管束得嚴。



    從呂祿三番兩次拿出錢袋的那一刻起,就有什麼不一樣了。



    一切的一切源於嫉妒,偏偏是孩童少年,才具有最純真的惡意。呂祿當上梁王伴讀,與他們的交集越來越少,酈寄心下不是滋味,為何有一條登天梯鋪在蠢貨面前,而他沒有?



    終於有一天,酈寄走錯了路,看到投奔父親的門客醉酒,獨自一人坐在院中發牢騷,說呂氏可有代劉之心乎!



    他的心怦怦跳著,一個念頭逐漸明晰起來,與朝局無關,只是想要呂祿栽跟頭。



    若能讓建成侯府跟著栽跟頭,那就更妙了,能養出呂祿這樣的子弟,他們藏匿了多少財寶,敗壞了多少民膏!酈寄找到了切入點,並以此謀劃起來,他從營陵侯劉澤的次子口中猜出機要,準備來一出借刀殺人。



    前期實施的都很順利,可突然有一天,呂祿不按計劃走了。酈寄原先只想勾著呂祿偷摹兵符,可他竟然違背了賭約,酈寄失望,憤怒,極其的不甘心。



    可自己沒有辦法。酈寄冷靜下來,認為不能白虧了精力,定要給呂祿一個刻骨的教訓。



    恰逢兄長去兵營任職,帶走了許多家財,望著“好友”鼓鼓囊囊的錢袋,酈寄心底如螞蟻啃噬,頓生買通遊俠,演一場戲的念頭,也就有了如今的遭遇。



    他沉默不語,呂祿卻平靜不了,猶如安穩幸福的世界被隕石撞擊,揭開了猙獰的面目。等大王揪下他的錢袋,朝他示意的時候,呂祿回過神,寒冷的心房被溫暖填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