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塢 作品

第94章 第 94 章

    陳買覺得父親說得對。



    不愧是他敬愛又崇拜的大人。



    他也沒有因為方才差點捱打,從而生出埋怨。心間湧動著淡淡的喜悅,他聽話地看向劉越:“謝大王!買定然不會辜負大王的期望。”



    所有人:“……”



    有陳師傅搗亂,劉越唬了一跳,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眾人從震撼中回神,暗想,衛尉曲逆侯不愧是簡在太后心的功臣,大王不愧是聰慧又識人的伯樂。



    劉盈看看幼弟,又看看陳買,像比自己點撥還高興,伸手握住劉越的小手:“朕就等著世子和董博士的好消息,只盼混合的新肥能有大用。”



    皇帝沒有掩飾對農耕的在意,說罷,開始詢問陳買該如何配比,如何用料,陳買連忙恭敬地應答,君臣你一言我一語地探討起來。陳平欣慰地看著這一幕,只覺人生圓滿。



    呂雉頷首,也笑了,心道越兒挑出的俊才怎麼一個比一個謙遜?



    大長秋能夠感受到太后的好心情,暗暗想到,大王鬱悶的神色定然是錯覺,一定是她感受錯了。



    於是滿堂歡喜,唯有劉越插不上話的世界達成.



    臨近五月,匈奴龍城。



    單于庭四周牧草茂盛,盆狀草場遍佈著牛羊,分明是散去血腥,一片安寧的景象,最為寬敞的大帳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蘭卜須冷汗涔涔地匍匐在地,脊背佈滿鞭痕。只見面前擺著一張案桌,桌上鋪著狼皮,一個披髮的中年男子跪坐其後,粗粗看去,仿的正是漢朝的禮儀。



    他粗獷的面孔細痕遍佈,是從前匈奴未崛起時,給大部落的首領做小伏低,被欺辱被嘲笑的印記。後來他韜光養晦,一舉滅亡欺辱他的部落,把首領的頭骨做成酒盞——此時此刻,酒盞正隨意地壘在他的腳邊。



    蘭卜須牙齒咬得咯咯響:“大單于,漢朝的那個梁王……”



    冒頓單于一擺手,示意他閉嘴。



    蘭卜須不敢說話了。



    冒頓展開絹帛,逐字逐句讀著大漢太后的書信。書信的大致意思是,我年老氣衰,還望單于收回這個念頭,梁王尚小,也不值得單于這樣的厚愛。為了賠禮,我特意派來使臣,奉送車輦四駕,以便單于的出行。



    自從與大漢先帝議和,他努力學習漢話、漢字,遇到不會的就向他人請教,而今雖讀得吃力,卻也看明白了。



    冒頓單于目光明滅,抬頭看了蘭卜須一眼,當即道:“叫趙壅進來。”



    趙壅自從被匈奴騎兵擄去,憑本事當了二王子的老師,同樣也是單于的座上賓。不一會兒,他俯身走進,手裡拿著一卷絹帛,面露風霜,眼神也多了陰鷙。



    他單手環胸,接著繞到桌案旁邊,跪坐下來。鋪開絹帛、筆墨,一系列動作顯得極為熟練,只等大單于複述,他來寫。



    冒頓單于將書信貼身放好,斟酌道:“我不曾聽聞中國禮義,陛下幸而赦之。陛下說的和親,我願意接受,匈奴將再獻一百匹烏孫戰馬,希望陛下寬恕我的無禮。”



    趙壅筆一頓。



    這分明不是開戰的國書,而是道歉信!他不敢相信,巨大的失望席捲心頭:“大單于……”



    二王子被廢了手腳,叫所有人憤慨,二王子身邊的擁躉差點生亂,匈奴單于竟然不暴怒?什麼大祭司的神藥,那都是裝神弄鬼的東西,絕不可能救治成功,要知道稽庾再也不能開弓射箭了!



    “按我說的寫。”冒頓單于按住他的肩膀,微微用力,“稽庾自找下場,敗給漢朝小小的兵卒,我沒有這樣的孩子。稽粥才是我選擇的繼承人,未來的左賢王。”



    血腥味撲鼻而來,肩膀響起咯吱咯吱的聲音,趙壅渾身劇痛,再不敢違揹他的命令。



    道歉信撰寫完畢,冒頓單于便揮退趙壅,走到蘭卜須面前,按了按他的眉心:“養好傷,你再出使一趟,隨漢朝的大謁者南下。”



    隨即感慨:“漢人沒有被激怒出塞,我十分欽佩呂太后。人人都為稽庾的受傷憤怒,大喊進攻雲中郡,他們卻不知道自己的目光短淺。匈奴馬壯,這沒錯,但我們缺鐵,缺乏攻城的器械,同樣支撐不起長時間的馬上交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