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四木 作品

第74章 公主

    比如當年太后,夜裡哭了幾回後,發現不對勁,我這偷偷哭瞎了也白搭啊,只能自己默默氣死。

    於是就改成對著先帝爺哭。先帝爺來探望她就紅了眼睛:臣妾去請安,好幾個姐妹都說臣妾看起來臉色不好,說臣妾這胎相養的不好,臣妾好擔心嗚嗚嗚。

    先帝爺不懂看人臉色和胎相,但會叫太醫。立刻叫了太醫來,問明無礙後就直接道,一切以太醫為準,別聽她們那些人咋咋呼呼的添亂!

    有先帝爺一句話,太后也有底氣懟人了。

    當然,這種例子不好講給信嬪聽。

    但於嬤嬤其實很欣慰信嬪忽然蹦出來的話。

    現在娘娘到了臨產的要緊時期,胡思亂想一下,說些出格的話,皇上都能體諒和忍耐接受。那就趕緊趁著現在說,讓皇上知道這心裡掛著的人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麼康健,這麼自然而然就生下一個孩子,她其實很害怕也很無助。

    姜恆體會了一下於嬤嬤的意思,翻譯成職場規則:嗯,不能一直當沒脾氣的模範員工,偶爾跟老闆談談自己要離職(離世),才能讓老闆認識到你本人的不可替代和可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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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生嬤嬤不再來前頭進行培訓,姜恆又恢復了自己的日常生活。她決定繼續給自己找點事幹,省的空下來一直不可避免地想到這裡的醫療條件。

    近來她能接觸到最新鮮的東西,就是西洋各國為了爭奪唯一的在京設立的西洋商館,流水似的送出來競爭的各色新鮮西洋貨。

    這些樣品九爺並沒有貪下,而是盡數送進了十三庫。

    畢竟他喜歡的是銀子,而且一旦他拿穩了這個差事,這些西洋物件他只會嫌多不會少。因此現在的西洋商貨他都轉手全送到了宮裡上交,當然,現銀珠寶等賄賂之物他都自己收下了,絕不可能吐出來。

    姜恆特意把英吉利的東西挑出來,她挺想引得皇上看重英國的。

    而皇上跟她提過的九爺‘銀子流進來’的策論,姜恆也很是贊同。

    可不是嗎?國之貿易重點無過於此。而英國就因為跟中國正常做生意賺不到錢,才會將鴉、片這種禍害人的東西拿出來賣進中國,兩國貿易順逆差就此倒轉,不再是海外的銀子進來,而是大清的銀子大量流入了西洋,自此日益空虛起來。

    學過近代史的人,都會知道鴉片輸入中國這種永遠的痛,真是從根上瓦解搞垮了這片土地近百年——國的根本究竟在於民,人民的身體和心智都垮了,相當於裡子腐蝕了,外頭架子也撐不了多久。

    為了更瞭解這個時代的英國,姜恆就向宮中書庫要英吉利國的書。書庫暫時沒有,但立刻承諾會上報內務府,很快進行採買。

    如今永和宮要的東西,只要她別要什麼□□之類的,內務府就沒有不批的。

    不過是英吉利相關的書,何況現在九爺也在跟京中設立西洋商行,倒也便宜。內務府直接內部拿貨,很快弄了一批書進來。

    此時是英國正處於極為忌憚也很好奇中華大地的時候,是迫切想要交流的。

    尤其是得知法蘭西使團已經到過中國,路易十四還跟這大清的前任皇帝是筆友後,英吉利就更著急了,所以這些年帶來的商品都是精中選精,代表文化交流的各種書籍,也挑了高大上的帶了來。

    想告訴大清:看我,看我,我比法蘭西等國都強!

    姜恆原以為,不錯,我在這個時代的最大優勢終於要來了。雖然法語不通,但是我英語水平絕對沒問題。

    然而她拿過來一看就落淚了,這,這原來現在英國官方語言還不是英語而是拉丁文嗎!穿過來沒有金手指也罷了,怎麼還沒收人家唯一會的外語呢![1]

    她鬱悶地放下手上的英吉利書籍,將要學習拉丁文寫在自己明年的甘特圖計劃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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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十四日夜。

    蘇培盛上來加燈燭的時候,就見皇上臉上露出了愉快的笑意。

    前明多有宦官專權有害於朝廷,所以本朝的太監都不許讀書,更不可能像前明的秉筆太監一樣,還能批摺子。

    蘇培盛跟摺子最多的接觸不過是搬運工。

    不過跟在皇上身邊多年,蘇公公當然是認字的。

    他記性也好,記得這本加了紅邊兒的摺子,是雲南遞過來的加急摺子。還不是高總督遞上來的,而是廉親王上的摺子,因是親王,才有紅邊固封。

    真是時移世易了哎,蘇公公心裡想著:之前別說廉親王上摺子或是本人親自出沒,就算聽到廉親王的名字,皇上都不會很高興。

    可現在,看著廉親王的摺子,居然能笑出來。

    “果然是人要放到適合的地方去。”皇上心情確實是好。

    廉親王上摺子,是奏報安南國王易主之事。

    黎謅王子迅速而成功的發動了政變,將原黎國王‘請’下了臺,老國王因為年紀老邁,經不得驚嚇(其實才五十多),不幸過世,新王黎謅將其餘兄弟砍了個七零八落,之後‘悲痛’上位。

    這位黎氏王子上位後,不但沒有做出什麼廉親王曾擔憂防備過的一旦登基就翻臉不認人的舉動,反而比原本承諾的對廉親王更加親厚。

    他登基次日,親爹還沒放進棺材,就按照與廉親王的約定,全面開放安南和大清的邊境貿易,且一切規定都按大清的舊例來。

    又從原本退後二百里的邊境線上再退一城,以表之前侵佔大清土地的真誠歉意。

    不但如此,這位不喜歡自己名字的王子,還特意把自己名字改成了‘黎似’。

    他宴請廉親王和雲南總督高其倬的時候,還帶著十分的動容,將自己的新名告訴廉親王,並親自倒酒敬酒道:“我從前時日,皆似夜中盲行混沌不堪。直到王爺至此,我方如新生。聽聞王爺名中帶一個禩字,小王不才,只盼著將來能似王爺一般。”

    廉親王端得住,依舊笑得如沐春風,反過來誇讚起了黎國王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潛龍。

    兩個人一個敬,一個捧,說的分外親近。

    只有高總督覺得自己坐在那裡特別多餘。

    因新任黎王對廉親王實在非常欽慕,高其倬看的眼珠子都掉下來後,不得不在自己上書的摺子提起了此事:皇上,要不要防一防?萬一廉親王覺得跟著安南王更好直接改國籍怎麼辦。

    而廉親王也顧慮到此,在摺子裡捎帶解釋了這件事情。

    “新任黎王待臣弟有如伯牙子期。臣弟幾乎都不忍心算計了。不過想想,他對臣弟的感激之情只是一時的,終會淡去,皇上許給臣弟的布政使若是到手才是長久的。何況母妃與弘旺皆在京中,托賴皇上照料。臣弟不會糊塗。遙祝聖安。”

    祝完聖安後,八爺又再底下添了小小一句:“聽聞九弟承皇上重用,入理藩院欲建西洋商行,暫不能脫身。然臣弟這裡亦盼之,切切。”

    離開京城後,廉親王的茶藝就不再對著皇上去了,上摺子都非常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