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四木 作品

第65章 新型人際關係

    這回有孕,她收到的各宮賀禮,絕大部分又是後宮中禮物永遠的神——衣料。偶有一些旁的器物,但能入口的東西是一點也沒有,眾人都分外避嫌。

    裕妃笑道:“其實早就給你挑好了緞子了,偏生當時皇上不在宮裡,太后處都還沒送東西過來,我們自然更要往後排去了。”

    姜恆診出身孕來的時候,皇上正在圓明園的麥田裡雞娃,壓榨兒子兼童工幹農活。

    太后都等著皇上回來先賞了,自己再定賞賜的例,何況旁人。

    果然皇上回宮後,是按妃位賞的永和宮——這還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又有多少東西送去就不知道了,總之自打從草原上回來,養心殿往永和宮去的東西,總是在一口口箱子裡。

    箱子裡頭具體是什麼,皇上不說,太后不問的,旁人想的抓心撓肝都沒用。

    這種看不見的賞賜,越發讓人覺得皇上偏心信嬪!

    以往還是看不見,這回皇上卻是直接明面上就走了妃位賞賜,後宮妃嬪並得知此事的內外命婦都在心裡感慨:信嬪好運氣!

    本來入宮不足年,就非大封破格升了嬪位。

    這會子又有了身孕,等她孩子落地,正好先帝爺三年喪期滿額,若是皇上再封六宮,估計她還能進一檔。

    而裕妃的話看似輕描淡寫,卻著重於‘早挑好了緞子’,意在表達自己善意,告知給姜恆的衣料並非隨手拿出來填數的。

    這宮裡的衣料,也不是越新越好的。就拿最常見的棉布來說,要看松江哪一年份的棉花最好,還真是不一定越新越好。珍奇料子則是靠運氣,哪一年恰好染出了一批更是說不準。比如太后上回喜愛的紫色衣料,江寧織造至今還沒複製出下一批來,總是愁的頭禿。

    這回裕妃送來的衣料姜恆看了,是真的下了血本挑的好的,是這兩年宮裡都沒有的花樣。

    於是姜恆又認真謝了一回。

    裕妃用心送出的禮,被人感受到心意且周到的感謝,臉上也越發高興了。

    心中想的更開:有齊妃頂在前頭呢,她實在犯不著為了信嬪有孕,就跟永和宮生分。說她心裡完全不想儲君之位那是不可能的。但裕妃對兒子當太子,就跟現在家長想讓孩子考清北一樣,懷著這種美好期盼但知道基本不可能。

    於是裕妃很快道:“弘晝那孩子,還惦記著吃炸雞呢。我就告訴他,你信娘娘要給你添弟弟或妹妹了,讓他別來攪擾你。”

    姜恆就道:“要是前兩天,只怕我還真不敢,指不定聞到什麼就想吐。可這兩天又好人似的了,娘娘讓弘晝來吧——我答應過孩子的,總不好失言,叫孩子失望。”見裕妃猶豫,姜恆又添了一句:“娘娘放心,但凡我又不舒服撐不住,再不虛客氣的。”

    裕妃聽她說的敞亮,也就笑應了。

    因說起孩子,裕妃少不得提起弘晝現在的可憐模樣,說了些育兒經,最後又似不經意的點題:“弘晝打小就嬌氣,性子又不穩當,我看他吃苦受累就疼得慌又覺得犯不上,他阿瑪是皇阿瑪,以後跑不了他一個富貴王爺的,何苦來著。”

    姜恆也笑:“是啊,孩子能平平安安就最好。”

    聰明人說話,原不用說這麼透,但兩人都彼此有意退一步,也為新的人際關係劃一道新的安全線。

    裕妃與姜恆展示的意思,正是姜恆最喜歡的:大家各肝各的項目,互不妨礙,偶有交流,絕不越界。

    姜恆心道:裕妃真是我最喜歡的那種同事了。

    如此就說定了弘晝同學的炸雞宴。

    從永和宮回裕妃的鹹福宮,依舊要穿御花園。黃楊遠遠看著幾隻雪白天鵝在岸上走來走去就道:“信嬪娘娘喜歡喂天鵝,後宮裡就多有常在答應小主們跟風也喂。這些天鵝竟也學會了伸出翅膀攔著人會有吃的。娘娘瞧它們胖的,都飛不起來了。”

    裕妃也駐足看了一會兒胖鵝:“可惜信嬪現在也沒法來餵鵝了,我瞧著她是真喜歡這群天鵝。”

    黃楊又問自家娘娘:“上回咱們五阿哥去永和宮用膳,娘娘特意命奴婢去熹妃娘娘處知會了一聲,果然四阿哥也去了。這回……”

    裕妃略一沉吟:“依舊去說一聲,瞧瞧景仁宮如何做。”

    不比齊妃——自打信嬪有孕,齊妃的焦慮都快從臉上溢出來了,人人都看得見。可熹妃神色和言辭向來看不出什麼,只好看行動了。

    正如裕妃及許多人所想:比起三阿哥弘時的長子優勢,四阿哥弘曆的優勢其實是生母為滿洲大姓鈕祜祿氏。

    可現在,信嬪的孩子會打破這個優勢。

    熹妃處不知又作何反應了。

    -

    永和宮中,裕妃走後,於嬤嬤笑吟吟來問了姜恆夜裡要吃什麼,很快就退下去了。

    於嬤嬤很少過問永和宮的事兒。今兒裕妃娘娘為什麼來,她洞若觀火,但她絕不會多說一句話。

    於嬤嬤表現出對姜恆的好感就是避讓,常給她留出空間跟自己的心腹宮女說話。

    果然,秋雪也有很多話想跟姜恆說,拎著捶腿的美人捶來到姜恆旁邊:“裕妃娘娘是第一個來交好的,奴婢倒是不意外。就是齊妃娘娘,娘娘剛有孕還好,但三阿哥回宮後這兩天,齊妃娘娘看您的眼神就總是冷怨怨的。”說句不誇張的話,看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姜恆搖頭而笑:其實職場上,最怕的不是齊妃這種外露型使絆子,而是面上親熱實則背地裡毫無底線捅你一刀的同事。

    齊妃是屬於想做狼,別人還沒發現,她就自己把大尾巴露出來的‘好狼’。

    但姜恆很鼓勵秋雪對宮中情勢多加思考,於是只點頭道:“再說說看,還有什麼呢?”

    秋雪就一徑說下去:她也覺得自己要學著多分析些東西,免得將來幫不上娘娘。

    尤其是娘娘懷孕生子是個漫長的時間,這會子就總是發呆,將來精神想來更不足。

    姜恆能感覺到,秋雪在努力向她的思緒靠攏,去站在一個更全面的位置上思考問題。

    這很好,因秋霜是個執行力很強但不喜歡自己拿主意的人。

    就像當時陳得寶違法犯罪,秋霜是害怕敬事房的,並不能自己拿定主意站出來。當然,姜恆說了要管,秋霜就會跟猛張飛一樣完美執行任務。包括之後覺爾察氏入宮,也是秋雪更有行動力,很快把自家與府上綁定起來,秋霜就要人先做示範才能跟上。

    這樣倒是正好了,兩人各有所長,一個心細多思正在努力培養領導思維,一個心意堅定執行力爆表,相處起來就會和睦許多。

    “齊妃固然是要上心的。”姜恆卻搖頭:“但還有一個人最要緊的。”

    秋雪先是一愣,然後不可置信道:“娘娘說的是年嬪嗎?”

    見姜恆點頭,秋雪手都停了:“可是……俱奴婢聽說,皇上一直很冷落年總督,大半年了也未見恩典。且年嬪的親姐一家,原本的蘇州織造胡大人也已經伏法,一家子判了流放。更何況,這年也過了,甚至端午都快到了,皇上卻一直沒有恩旨放年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