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四木 作品

第44章 吃席中

    總不能這麼巧,次次都臉上發疹子吧。

    姜恆正窩在溫暖的炕上,聞言疑惑看向秋雪:“你是覺得,貴妃只讓皇上看一眼引橋?”

    秋雪點頭:“是啊,總得讓皇上看看喜不喜歡,若是皇上多瞧些,才好有個藉口送人不是?”

    姜恆笑道:“秋雪啊,是什麼給了你錯覺,讓你覺得,貴妃做事會顧忌旁人喜不喜歡?”

    姜恆從暖和的被子裡伸手給秋雪算:“當日新人入宮進儲秀宮學規矩這件事。貴妃明明可以向太后娘娘請命,看太后娘娘的‘喜歡’,可貴妃做了嗎?沒有,她只是先斬後奏直接去求了皇上的旨意,就半壓著太后娘娘行此事。”

    “之後給我們出考卷,貴妃也可以顧著皇后的‘喜歡’,請她先閱卷,以示尊重。然而貴妃還是沒做,我聽說她全程都是自己做主,把皇后娘娘撇在了一邊。”

    姜恆的手涼了,就又塞回被子裡去,然後總結道:“一個人做事,是由性格決定的。貴妃的性子就是:我要做的事,必要做成!如果旁人有可能不同意,那貴妃也不會想到去勸說別人同意,而是先斬後奏搶先做成——我已然做了,你只有接受。”

    秋雪都聽呆了:“主子的意思是,貴妃有可能想個法子,直接送上引橋……都不讓皇上先看看……這,這不能吧,那可是萬歲爺啊。”

    姜恆後面的話就不好說了:皇上咋了,太后被先斬後奏過,皇后被安排的明明白白過,這不正好,加上皇上,三個人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

    “所以我才讓引橋隨身帶好了天南星粉。貴妃若行什麼出人意料的事兒,只怕會惹得皇上大發雷霆的。引橋若不趕緊有個緣故脫身,只怕會被皇上的怒火捎帶上。”

    天子之怒,就像颱風一樣的自然災害,稍微被颱風尾掃到一下,都可能沒了小命。

    見秋雪還在不可置信中,姜恆就笑道:“好啦,我也只是根據貴妃的脾氣隨便猜測罷了。說不定貴妃娘娘就轉了性呢。橫豎又不是咱們宮裡的事情,等著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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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二十九,貴妃生辰。

    內務府依例送去了貴妃份上的壽麵壽桃等物,而大膳房則送去了相應的席面。

    作為宮裡獨一份的貴妃,一個地地道道的場面人,年貴妃自掏腰包,讓膳房加送幾桌席面,她要請客。

    宮中嬪妃,包括皇后都收到了貴妃的生辰宴請柬。

    但只有皇后,非常有底氣的把貴妃的請柬扔到了炭盆中,只當看不見。其餘嬪妃,位份低人一等,或是低人好幾等,就要帶著‘嬪妃們姐妹和睦’的塑料感情前來赴宴。

    就連齊妃,原本是打發宮人說身子不適不去的,誰知貴妃宮裡拒不接受這個理由。

    貴妃的管事太監百令又往齊妃的長春宮跑了一回,送上翊坤宮珍藏補品若干:“貴妃娘娘說了,跟齊妃娘娘是在王府裡就相熟的。生辰一年只一回,還請齊妃娘娘念在姐妹情分上,過翊坤宮坐上片刻,容我們娘娘敬一杯酒水。”

    這話說的是很客氣,但翊坤宮的霸道態度可見一斑:我過生日,皇后不來那是沒辦法,但比我位份低的想請假不來,那不行。

    齊妃氣個半死,卻也只得從半死中悶聲應了:貴妃的霸道她不是沒領教過,這回派來的宮人,說的還比較客氣,說是貴妃想給她敬酒,那就順著臺階趕緊下來吧。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被貴妃強行弄了去,到時候席上再給點沒臉可是更丟人。

    每到這時候,齊妃就感慨起來:她們有兒子的嬪妃就是不自由,做什麼都怕替兒子得罪人。

    弘時漸漸大了,等過兩年大婚後就要出宮開府,到時候也要上朝與臣子結交。她就不能狠得罪了貴妃,免得得罪她背後的年家。

    齊妃的心思,也就是熹妃、裕嬪等人的心思。

    主位們都應承了要到,再往下的妃嬪當然不敢不到。

    姜恆這裡,是束蒲親自來送的帖子。束蒲的姿態言語都是挑不出錯的恭敬。作為貴妃手下最受信任也是最能隨機應變的宮女,她親自到永和宮來,是做了充足準備的:以防信貴人恃寵傍身,拒絕貴妃的邀請。

    為此束蒲還擬了好幾種應答措施,以免信貴人推諉不去。

    畢竟,娘娘還另有安排,必須信貴人到場。

    然而束蒲準備的說辭都沒用上,只見信貴人直接應下來:“貴妃娘娘的生辰宴啊,那我當然是要攜禮到的,放心回去覆命吧。”

    白熬夜準備說辭的束蒲:“……奴婢代貴妃娘娘先謝過信貴人盛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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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束蒲告退後,秋雪又問道:“主子,您真要帶那份禮物去啊。貴妃怕是要生氣的吧。”

    姜恆點頭:“生氣怎麼了?許她算計別人,還不許別人光明正大送她禮啊。”

    從大金魚事件開始,到周氏,到貴妃收買她宮裡太監的爹孃、再到引橋——姜恆一直沒有與貴妃正面對上過,並非她是什麼忍氣吞聲的脾氣。

    而是她的情況,跟當時周答應有點同病相憐:跟貴妃隔著東西六宮和皇后,沒什麼交際機會。

    攏共早上請安那一會兒,叫皇后盯著,貴妃頂多也就冷言兩句,姜恆回兩句,非常不過癮。

    這會子貴妃相請赴宴,正是機會。趕緊趁現在還給貴妃點賬。

    現實還不好說,但書中的貴妃到了後期,屬於有點自我毀滅性傾向的神經質。湊近了,不但容易被誤捅一刀,還容易被濺上血。

    那時候再去刺激貴妃,風險係數太高,而且還有落井下石的嫌疑。正該現在,貴妃娘娘還處在輝煌落寞前的光彩瞬間,理一理舊賬,結一結期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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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中嬪妃生辰,若是擺宴,都是擺在中午。因宮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主位嬪妃的生辰日,皇上都會親自到其宮中探望,還會留下用晚膳。

    只要不是皇上厭棄的人,皇上都會給這個面子。

    因此妃嬪生辰日,晚上都會空出來。

    姜恆按著時辰攜帶禮物到達翊坤宮。

    門口有一位宮女負責記禮單,幾個太監負責幫著接禮搬運進去。

    畢竟是貴妃擺生辰席,妃嬪們來賀,不能兩手空空來了就坐下吃席,都要給貴妃準備生辰禮。這翊坤宮內外看起來真是熱鬧極了。

    而姜恆準備的生辰禮正是金線密織封皮的活頁冊兩本。好事成雙,宮裡不管送禮還是喝酒,都沒有單數的。但她這個禮顯然比較特殊,記禮單的宮女都頓了下,才在紅紙上寫下‘永和宮信貴人,活頁冊兩本’。

    再抬頭時,就見信貴人已經施施然進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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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妃嬪們守著禮節都到的早了些,在偏殿用茶等著。到了正時辰,貴妃才打扮的彩繡輝煌出現在正殿,請客人們入座。

    眾嬪妃按照貴妃宮裡小宮女的引導入座。

    姜恆看著屬於自己的一席,有些啼笑皆非:貴妃要給人沒臉,永遠是這麼的直接而鮮明。

    從安排的席面上就一眼可知:貴妃給姜恆安排的一桌,是離主殿正位最遠的一桌,幾乎就坐到了門檻邊上。最令人矚目的是,這桌上菜色倒是滿,但是隻準備了一副碗筷,顯然這一桌只有姜恆獨自一人。

    不僅沒人,這一桌上還沒有酒壺和酒杯。

    這宮裡,酒量大的嬪妃不多,但酒菜酒菜,酒尚且在菜之前。宮宴上是一定要上相應的好酒,除非酒精過敏的嬪妃,否則逢年過節,都是要舉杯至少沾一下嘴唇的。

    而姜恆這一桌沒有酒。

    這宮裡,有一種席面沒有酒,那就是年節下賞賜給下人的席面。喝酒誤事,宮中當值禁絕酒水。

    貴妃是在這裡等著她。

    而姜恆卻忽然笑了:她想起回到老家吃婚宴的時候特別想坐小孩那桌,不用喝酒應酬,只吃飯的一桌。

    誰成想,在貴妃宮裡,她真要上小孩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