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四木 作品

第41章 小劇場

    耿氏拿著小銀夾親自撿茉莉花做花茶。

    聽郭氏跟她說的敞亮,也就索性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藏拙?可也別忘了,太后娘娘是什麼眼力見,你別惹了她老人家不高興才是。”

    郭氏苦惱:“我……還有一樁事。之前在儲秀宮裡,我就欠過一點信貴人的人情。這會子她是被馬佳氏的事兒牽連了,無辜被太后留在身邊不得出頭。我要是趁這會子去皇上跟前蹦著表現,我總覺得有點對不住她。”

    裕嬪抬頭,定定看了郭氏半晌,忽然笑道:“哎喲,我覺得這宮裡,我就是個奇怪的人了,沒想到你比我還怪呢,這直不愣的性子。”

    郭氏有點忐忑。

    裕嬪卻心情很好:郭氏跟她有一點香火情,如今也跟她同住,兩人是搬不走的鄰居。

    郭氏是個心正心實的姑娘,比是個滿腹算計的強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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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恆正在學著搞團建。

    說來到了這木蘭圍場,她就像臨時加入了宣傳組織部一樣,不是為皇上想怎麼安排家宴,就是為太后想怎麼舉辦賽馬會。

    姜恆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團建組織人員。

    熹妃和裕嬪都不是難相處的人。姜恆跟著她們籌備賽馬會,倒是順便將宮裡出色的大廚認了個遍。

    皇上出行,雖說隊伍龐大,但對比起紫禁城裡來,還是輕裝簡行了。

    這回被點了隨駕的大師傅,都是廚中龍鳳,各有拿手的硬菜,保證皇上胃口的同時,還要保證皇上設宴款待蒙古各部王公不失了禮數體面,同時還要把太后以及后妃們的膳食備好了。

    沒有幾把刷子,絕不可能混入這隨駕的隊伍裡來。

    裕嬪就順便教給姜恆過來人的生存經驗:“如今你宮裡的太監和宮女,你放亮眼睛挑兩個,讓他們跟著合你口味的大師傅去學上一兩手。不為了他們能出師做大廚,而是你夜裡需要口熱湯熱面的,就不用折騰了。”

    “這些大師傅,怕教會了同行,可不怕教嬪妃們的宮人幾手簡單的——教這些宮人他們還喜歡呢,主子吃慣了一種口味,自然多點他們的膳。”

    “夏天你自然不覺得,要什麼都是熱的送來了,冬天到了可就難受啦,凡是肉菜,經過宮人一路拎了來,都飄著白色板油,要沒有熱騰騰鍋子重新炒熱,只用小爐子熱了,上面還是飄著油花花,你見了絕對沒胃口。”裕嬪笑道:“人家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可別是,米跟炊都有的是,沒個巧婦。”

    姜恆覺得自個兒變成了一塊海綿,吸收著各種宮闈生存的學問和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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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與皇上坐在明黃帳中。

    太后今日還請了大公主一併來遊玩,給大公主一個和皇帝弟弟相處的機會。哪怕是血親,也都要緊著來往,見面才有三分情,長久的不見,再好的情分也會疏淡下來。

    皇上時間珍貴,到蒙古來當然也見了姐姐,但私下說話的時候卻沒有多少。大公主還有兒女等著皇上照顧提拔封王,當然願意多跟皇上接觸一二。

    太后此番特意請大公主,也算彌補她上回炫兒不成,反而給大公主造成的心理陰影。

    明明才時隔十天未見,皇上卻覺得信貴人有點說不出的韻味變化。

    在一眾嬪妃裡,她的衣裳並不格外出挑。

    畢竟這些個年輕嬪妃,除了姜恆都要參加賽馬會。為了出挑,她們的騎裝多是各種紅色,更有母家與蒙古有親的妃嬪為了別具一格,特意做了蒙古姑娘的打扮,髮辮上各色銀飾、綠松石、瑪瑙、珊瑚等色彩碰撞綺麗之物,分外顯眼。

    姜恆就穿了一件家常的荼白衫緗色裙,安安靜靜站在太后身旁。

    皇上覺得,她似乎溫柔沉靜了些似的。

    姜恆若知皇上心理,必要道:誰天天進修,滿腦子都是新鮮知識,也會‘沉靜’下來的。

    太后與皇上的明黃帳前頭就是賽馬會的賽道。

    既然是有個賽字,就要有裁判有計時員。

    太后是圈了一片目之所及的草場,提早讓人用白石灰劃了線,讓嬪妃們騎馬反覆三回而行,看誰最先完成。

    “哀家也備下了彩頭,等你們來取,只管放開了賽就是。”

    姜恆忽然就有種:在學校裡參加運動會,校長在上面講話:“同學們要賽出水平,賽出風格”的感覺。

    不由就是一笑。

    宮中宴席,無論大宴小宴,有一個宗旨永不會錯,那就是皇上永遠坐在最上頭最中間。

    哪怕是太后是他親孃,也不能例外,都要坐在皇帝的側下方。

    太后此時就坐在皇上略低一點的東側。姜恆正站在太后身後,故而她這樣一笑,皇上餘光正好可見。

    皇上心裡就一寬:還好,她天性好,總能歡喜的。自個兒不能下場騎馬,也都排解了。

    太后等皇上入座,熹妃就在起點站著,手裡還拿著彩色小旗負責開始,裕嬪被安排了去終點站著,負責看妃嬪們騎馬有無到終點線,確保沒有徇私舞弊的,姜恆則被太后留在身邊做記錄,。

    裕嬪就湊趣道:“可見臣妾是不討人喜歡的,自個兒一個被髮落到遠遠的地方去站著。”

    太后聽了就笑:“那彩頭先給你備下一份如何?”

    裕嬪哄了太后高興後也就騎在馬上,慢慢溜達到終點去了。那裡早備下了小帳篷和桌椅果品。

    裕嬪無奈,給自己蒙上面紗:太后有興致要看人賽馬,所有人都得陪玩。

    她守在這終點處,年輕妃嬪們馬蹄紛紛而來,不戴上面上說不定弄她一臉灰。

    裕嬪是沒準備在皇上跟前爭寵,但她也沒準備‘塵滿面鬢如霜的’在皇上跟前丟臉啊。

    而太后本人還特意帶了個廣州十三行從荷蘭商人手裡買到的‘千里鏡’,可以拉長了仔細觀察騎射中的嬪妃。她邊舉著千里鏡邊對姜恆隨口發表自己的感想,讓姜恆記錄下,誰騎馬的姿勢好看,一會兒可以頒發個最美姿態獎;再說是誰的騎裝新穎,下回你也可以做一身。

    太后舉著千里鏡,興致勃勃看著遠處縱馬的嬪妃。但卻有點燈下黑,近處的東西反而看不到了。

    比如姜恆,就能感覺到,上首皇上的目光,時不時落在她身上。

    次數之頻繁,讓姜恆腦子裡甚至開啟了小劇場模式。

    她覺得此情此景,像極了‘大總裁親媽給兒子選妃,然而總裁卻跟母親身邊的秘書眉來眼去暗通款曲’那種海棠類書籍。

    大框架出來後,姜恆在腦內繼續完善自己的小劇場:一場觥籌交錯的酒會,艾氏集團的老夫人,帶著艾氏集團現任當家人出現,準備放出眼光挑一挑兒媳婦。然而她舉著高腳酒杯晃動在人群裡應酬的時候,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兒子的眼神卻落在她身後影子似的小秘書身上……

    她略一走神,被驚呼聲驚醒的時候,才發現似乎是有個嬪妃從馬上掉下來了。因是在終點附近掉落,大家衣裳都穿的差不多,姜恆一時也分不清。

    還是有太監騎著馬過去看了,然後飛速回來稟報:“回萬歲爺,回太后娘娘,是郭常在的馬調頭的急了,郭常在手裡的韁繩滑脫,就掉了下來。”

    姜恆心口不由一跳,很擔心郭氏摔出個好歹來。

    太后也立刻問道:“可有大礙?”

    太監忙道:“郭常在特意讓奴才回稟一聲,她除了腳踝有些疼,其餘並無大礙。還能上馬呢。”

    果然不一會兒,郭常在又騎著馬回來了,只是速度放慢了很多,下馬的時候也小心翼翼的。

    之後立刻上前來給太后行禮:“臣妾性子急,原想著拿彩頭的,結果倒是手滑閃了一下子。擾了太后的興致了。”

    太后笑道:“沒事就好,快坐下歇歇吧。哀家看你方才騎術倒是漂亮。”

    郭氏垂頭不好意思道:“臣妾正是想著自個兒騎術還過得去,才意圖奪頭等彩頭,叫萬歲爺和太后娘娘見笑了。”

    太后便命人扶她下去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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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郭氏的落馬,姜恆想了一半的小劇場,就拋下了。

    然而等她執著茶壺給太后倒茶的時候,卻聽見上首皇上叩了一下桌面:“給朕也倒一杯。”

    姜恆走去倒茶的時候,就見皇上邊繼續隨手點著,邊定睛看了她兩秒。

    時間並不長,旁人或許看不出什麼。

    但姜恆跟皇上接觸的越多,瞭解的越多。知道這並非他平時的眼神,這一眼似乎別有深意,有些眉目傳情的味道。

    姜恆腦內的小劇場繼續上演起來。

    不到晌午,木蘭獵苑第一屆‘太后榮耀杯’賽馬會就落下了帷幕。

    參與的年輕嬪妃各個有獎,最差也是個安慰獎。

    彩頭是什麼倒不重要,重點是上來領太后賞的時候,太后會讓她們再報一遍封號和姓名。

    說來選秀的時候皇上溜號,這裡的秀女絕大多數他是一面兒都沒見過,今日才是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