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四木 作品

第40章 進修去了

    說來,裕嬪覺得現在的日子過得很不錯。

    自打新人入宮,皇上對年貴妃的專寵年代終結,對她們這些舊人卻多了不少關懷和慰藉。她生辰那日,皇上甚至還親自帶著幼子弘晝到鹹福宮來,陪她一同用了頓晚膳,還讓弘晝留下過了個夜,讓裕嬪好一個激動。

    對她們來說,經過之前貴妃的絕美五年,什麼被翻牌子侍寢,要早早放棄幻想擁抱現實。放棄跟皇上在男女關係上的更進一步,將精力放在與他的共同養育孩子的關係上比較靠譜。

    只要皇上善待她們,對她們生的皇子表示出重視和喜歡就足夠了。

    畢竟她們也習慣了皇上單線寵人的模式。

    最開始是李氏,那時候還好,大家還能見縫插針的分一分皇上,頂多是劉星分餅似的分皇上,大頭是李氏的。後來年氏橫空出世,皇上徹底進化成為單線系統,大家也就徹底不用分餅了,餅被年氏承包了。

    五年來,皇上都在年氏那裡。別的人一眼也不看。

    許多被皇上偶然瞄了一眼的宮女,都消失在了雍親王府長河裡。熹妃那時候和裕嬪眼神一碰,都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慶幸:要是咱們沒有幸運的在年氏之前入府,緊急懷上子嗣,估計也就是這些下場了。

    此時熹妃坐在原地,手指撫著茶杯:若是信貴人現在就被太后制住,那後宮怕不是要重回貴妃霸寵的年代。

    為了自個兒的生存環境,熹妃和裕嬪也不願回到過去。

    熹妃沉吟片刻對雪松道:“等晚上,你趁空去給信貴人悄悄傳一句話。”

    與其說一句話,不如說就是三個字:不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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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恆沒想到熹妃這種明哲保身的人,居然會主動提點她一句話。

    很快也就想明白了,不由失笑:得道者多助這句話未必準,但失道者寡助可是真真的。熹妃提醒她,未必是支持她喜歡她,可絕對是煩死年貴妃。

    可見在職場上,可以競爭,但不能不給別人留活路。

    而不必熹妃特意提醒一句,姜恆也一點也不急。

    姜恆從來沒想過要在這後宮步年貴妃的後塵,搞什麼專寵。

    在這宮裡切身呆了這些日子後,姜恆越發堅定了,嬪妃就是工作。她就是一個打工人。怪不得宮裡都叫‘侍候皇上’,換言之,這就是服務甲方。就像乙方要不停修改方案去滿足客戶多種多樣的需求一樣。

    當這份工作與性命和生存質量掛鉤的時候,由不得人不認真了。

    大約除了年貴妃,妃嬪們都希望被翻牌子的次數,控制在一種‘讓人知道我沒有失寵’的頻率就行了。

    秋雪累的額頭上還掛著汗珠子走出來:“主子,不惹眼的旗裝奴婢都給您找出來了。還好衣裳帶的夠多。”

    到太后跟前去,穿衣裳當然要經心。

    秋雪出來的時候,姜恆正對著燈琢磨熹妃的話,落在秋雪眼裡,卻是主子為了今日事兒黯然神傷——太后讓貴人日日去跟前待著,可不就是暗示皇上不要專寵嘛。

    於是秋雪盡職盡責勸道:“皇上心裡有貴人的,不會太后娘娘帶著主子幾日,就把主子忘了。”

    她才說完,就見燈下,信貴人笑得眉目明晰璀璨,似乎想到了什麼極有意思的事兒。

    姜恆是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兒。

    她方才在想,人做了皇上,就像鯉魚躍龍門一樣,從此再不一樣了。所以皇上才被人叫做真龍天子。

    不只是身份不同,物種都不同了。

    在她看來,帝王就像一隻大貓,它是不能擁有人類之間那種社會契約型真愛的,他能給你的最高的感情就是信任和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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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是次日午膳後才知道,姜恆被太后帶在身邊,相當於變相禁足了。

    蘇培盛將馬佳氏的事兒小心回了,之後又把太后命烏雅嬤嬤來通知他的話說了。只道太后這些日子要留下信貴人‘解悶’,綠頭牌也暫時撤了。

    “朕知道了。”

    是因為自己只翻她的牌子嗎?

    皇上想起臨行前,太后拉著他絮叨的‘出門宜子孫’理論,不由感嘆:真是可憐,倒是受了朕的牽連。

    他看姜恆,起初是閤眼緣。後來則磨合出些合心意來,覺得她說話做事讓自己舒服。

    “跟在皇額娘身邊這些日子,她自己不好叫太醫,讓隨駕的太醫每日悄悄過去給她扶個脈,別累出嚇出什麼病來。”

    蘇培盛應下這句話,又小心道:“萬歲爺,用過午膳……敬事房張玉柱在外頭捧著牌子等著呢。”

    太后拘住了信貴人,皇上您要不要翻個別的?

    但皇上到底是皇上,就算看得清太后的心思,也沒打算乖乖聽安排。看順眼的姑娘被親孃帶走了,那就肝政務唄。政務忙的差不多了?不會的,這工作就像海綿裡的水,擠擠總會有的。

    這麼大的天下,不用擔心沒活讓他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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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姜恆的生活完全沒有皇上想象中的,正在因為‘自己只翻她牌子’,而被太后帶在身邊約束管教橫眉冷對的可憐。

    起初,姜恆也以為太后留下她,是要讓她抄什麼宮規佛經靜心之類的,或是就讓她罰站,在一旁端茶倒水,如同古代□□兒媳婦的婆婆一樣,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每日讓她捧著湯羹和筷子站規矩。

    然而到太后帳中報道第一日,姜恆就知道自己誤了。

    其實太后的生活很豐富,讓姜恆過來,就是陪玩來的。

    太后是個熱衷於玄學與神秘學的人。姜恆之前聽過一句話,科學的盡頭是玄學。但對太后來說,就是富貴的盡頭是玄學。

    自打做了太后,她已經不需要再殫精竭慮討夫君(要命的這個夫君兼皇上)的滿意,也不需要如履薄冰保住自己在後宮的地位,絞盡腦汁與後宮中妃嬪相處。

    她就把大部分空下來的時間和精力,轉移到了玄學上。

    她跟本朝嬪妃一樣禮佛,但不是天天抄佛經,去燒香磕頭開法事。她只是喜歡聽人講佛理,說各種佛家傳奇神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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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來滿清朝廷上下就頗為信佛,但比起蒙古來又略遜一籌。

    大清從開國起,安撫蒙古就是要緊事,而其中興佛教也是政策之一。姜恆這一路行來,哪怕隔著簾子,只能看到外頭景色的輪廓,也看到了很多寺廟。據說光灤河鎮上就有七八十座寺廟,還都是按照國有標準敕造的。

    到了草原上,每個旗也都有自個兒的寺廟和喇嘛上師。

    外來的和尚好唸經,比起宮裡中正殿的法師們慣有的調調,太后更願意聽這草原上的喇嘛與覺姆說說他們經過遇過的神蹟。比如誰家孩子生而知之張口能背誦萬字經文,比如哪位老喇嘛坐化後,身邊立刻引來了一隻神鹿等等傳說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