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四木 作品

第38章 草原行

    姜恆久違地感受到了帶薪度假的感覺。

    相對的, 皇上則忙的恨不得一個人分成兩個。帝王大駕到這木蘭獵苑來,是帶有濃烈政治色彩的:一來要組織八旗的圍獵和兵演,訓練八旗子弟不忘尚武的傳統;二來要會見蒙古各部首領, 對於親近的漠南蒙古進一步獎賞籠絡,對蠢蠢欲動要反的漠西蒙古進行敲打。

    姜恆在來的路上還在腦子裡複習了一下,康雍乾三朝的蒙古現狀。

    總的來說, 就是統稱蒙古, 但分了三個主要部分:順從的,中立曖昧的以及那天天琢磨要反的。

    其中那天天琢磨要反的, 大名鼎鼎的準噶爾國, 對姜恆來說, 是歷史書上的老熟人了——大明的時候, 俘虜了出名的‘叫門天子’朱祁鎮同學的也先, 就是現在準噶爾一族的祖先。

    可見這一支裡天生就流淌著好戰的基因,有大明的時候打大明,到了清朝再打清朝, 那是誰都不服, 誰都要幹一下子試試。

    姜恆想起朱祁鎮,心裡還在為大明悲痛, 堂堂大明幾代英主後,偏偏就出了他, 也是奇了怪了。

    從姜恆有心思覆盤歷史課本,就知她日子過得悠閒。

    不只是她, 妃嬪們過得都挺愜意。

    都是年輕姑娘,到了這草原上, 雖說惦記著想得寵這件事, 但硬條件不允許, 皇上根本忙的連太后處都顧不上,何況她們了,正好自己先放開玩一會兒。

    大領導忙的不見人影,下頭正好摸魚,從古至今人性都沒有變,偷來的時間是最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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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留在紫禁城,沒有來這獵苑,妃嬪們原想著向太后晨昏定省的。

    然而太后她老人家直接言明,她老人家有自己的正事要做,素日也有消遣,無詔妃嬪們不要前去請安(打擾)。

    倒是讓嬪妃們在圈出來的一塊後營地內,多練練騎馬。說起過些日子可以組織個女子賽馬、馬球、花樣騎射之類的活動,請皇上來參觀。

    姜恆心道:誰能想到在古代後宮入職,還要參加團建和公司運動會呢。她前世最不願意參加的就是這樣的活動。

    領導層組織這類活動,美其名曰可以增加公司的凝聚力。但對姜恆來說,只覺得增加了無效的加班。

    她相信要是領導把團建的錢折現給大家,保管更增強員工的凝聚力與對公司的好感。

    當然話說回來,沒有指標壓著的話,騎馬還是很開心的。

    姜恆從前並不怎麼會騎馬,只體驗過在景區花錢坐在馬/犛牛上,被人牽著溜達一圈。

    現在卻是有專業的獵苑宮人認真貼心地教導。不過兩三天,姜恆就能自己握著韁繩,縱馬小小跑一段路了。

    因怕陽光炙烈,她都挑著早上太陽未高升,以及黃昏後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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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再見到姜恆時,都已經是到這獵苑第五天了。

    說來當日在宮裡,皇上就提起,想讓她看看自己養的海東青。然而到了這獵苑,見了蒙古親王,不免勾起了皇上一些前世在國戰上記憶和大憾。於是立刻撲身在工作崗位上,忙碌了起來。

    直到這日,皇上一早就帶著扈從的王公大臣八旗護衛哨鹿,才算有了那麼一點空。

    因皇上對於射獵等事熱情一般,只是開了個場,獵了頭一隻鹿後,就退場把現場交給怡親王繼續領著。

    為表勉勵八旗將士們,皇上離場前還給他們分了組,到時候算獵物給予獎賞。

    皇上離了哨鹿場後,便要帶上自己的海東青去給姜恆瞧一眼。先遣蘇培盛去尋,看信貴人在何處。

    蘇培盛很快回來回稟,信貴人在妃嬪營帳區後草地上遛馬呢。

    皇上看看時辰:“她倒是起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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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獵苑離熱河行宮不遠,來的路上住過兩日行宮。之後再往草原上走,就都是住營帳了。無數營帳在草原上紮下,圍成了一個帳篷搭成的小城。

    后妃們則自己又組成了一個小小的同心圓,把太后的營帳圍在最中間。

    妃嬪的帳篷圈附近最是清靜無人,只有些太監宮女,以及負責太后和后妃們衣食起居的小茶房、尚衣監等部門的小帳篷散落。絕不會有臣子敢大膽到周圍的地界來,所以是格外靜謐而空茫茫的草原。

    是一片水草豐美之處。

    姜恆抬頭看天,太陽初起,只覺得天空藍的透明,格外高渺;低頭遠眺地平線,只見馬兒低頭默默吃草,一片茫茫青碧,雲朵在草地上投下的影子,像是巨大綠幕上變換的光影。

    她前世並沒有到過大草原上,對塞外唯一的印象或者說想象其實來自於天龍八部裡很悲傷的一段“塞上牛羊空許約。”

    她看武俠小說的年代,網絡不發達,也沒有什麼提前劇透,高能預警之類的。

    她就是快樂看文,熱切等著喬峰大仇得報跟阿朱逍遙塞外。

    然而峰迴路轉,之後喬峰誤殺阿朱的一段,給了她心靈一記暴擊,真是哭出的淚比阿朱死的夜裡下的雨還大。

    要不說,人最難忘記的是幼年和青春期的心理陰影。姜恆至今看到茫茫草原的時候,還是會想到這句‘空許約’,不免黯然神傷。

    因天龍八部的悲劇感,讓姜恆覺得草原上的景與人,再豪邁也是帶著些悲壯色彩的豪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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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是到后妃的營地來,皇上就只帶了幾個善騎射的太監,並未帶侍衛。

    姜恆遠遠就看見了幾匹馬虎風煙舉,飛騎而來。

    皇上從馬上低頭看她,金色的鎧甲裡托出一張冷峻的臉來。自打到了草原上,皇上略有些曬黑了,變成了一種小麥色。

    他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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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恆側坐在皇上的馬上。

    為了讓她能側坐上來,皇上還特意叫人更換了馬鞍,不然她就會正好卡在馬鞍沿上。

    飛奔過來換馬鞍的也不是外人,正是蘇培盛。

    姜恆見蘇公公騎馬非常嫻熟,心道這帝國第一秘書真不好當,還得是個六邊形多面戰士。

    說來側坐的姿勢並不很安全,屬於要有交通管制,就得給他倆攔下來的坐姿。好在皇上只是勒馬慢行,順帶將她整個人圈住,就還算穩當。

    擅長奔走的駿馬對主人這個速度顯然有點蒙圈,姜恆見它走的猶猶豫豫,甚至還低頭偷吃了兩口草,站住不走了。直到皇上勒了一下,它才抬頭繼續踢踢踏踏走起來,看起來頗為無聊。

    姜恆摸著馬鬃:不愧是皇上的馬,這鬃毛柔順油亮,手感非常好。

    “今兒與人爭執了?被人欺負了?”皇上忽然的發問,搞得姜恆有點懵,這是從何說起來?

    皇上見她茫然,就知自己猜錯了,索性直接問道:“朕少見你愁雲滿面的樣兒。方才一個照面,朕就見你眼裡愁緒頗多,甚至還有些要哭的意思。既然不是叫人欺負了,是怎麼回事?到這獵苑來天寬地廣的,竟還難過起來?”

    姜恆也不好說,她是想起了悽美的愛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