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雪芥 作品

第24章 第 24 章

    直播鏡頭記錄了婁語從下船到上岸的全過程, 彈幕已經快瘋了,這大概是《夜航船》開播以來最燃的一個畫面。

    【我靠, 雖然但是為什麼最後這個地方我卻看哭了】

    【我也是……婁姐軟倒被聞雪時牽起來的那瞬間我眼淚突然下來了, 莫名其妙】

    【我剛才就奇怪他為什麼不坐下來,還一直站著,站那麼前面, 鞋子都溼了……不會就是為了能第一時間扶人吧??】

    【所以我剛就說了啊,聞sir不是小心眼的人, 他真的很紳士!】

    【這已經超出紳士的範疇了吧……】

    【爭這些有啥意義,不如給我們姐鼓個掌!!!真的太牛逼了!!】

    【牛逼!!!我以為她一定堅持不下來的!】

    【鼓掌!我姐就是最厲害的!雖敗猶榮!】

    《夜航船》在婁語完成了這個不可能的懲罰後完美收官,熱搜上全是她相關的詞條,完全壓過了拔得頭籌美美從遊輪上下來的黃茵花。其他四個居中的人的熱度更不用說。

    節目組趁熱打鐵,把直播開始前架在婁語身上的go pro釋出。大家這才知道, 原來在直播開始前,婁語居然默默劃了一小時了。

    十公里的海域聽上去只是一個渺小的數字, 但經過時間的換算,從天亮到天黑,眾人才對這一段艱難的旅程有了實感。

    彼時婁語已經去了半條命,躺在節目組包下的酒店昏睡。栗子怕她今天太消耗會生病,乾脆在房間裡守著。

    期間婁語睡得很沉,沒有夢話, 沒有翻身,手還維持著被牽住的姿勢, 悄悄地攥著被子。

    栗子一邊刷著手機, 時不時抬頭確認她的狀況, 卻在看到婁語臉上無意識的表情後陷入怔忪。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微笑, 卻讓栗子覺得好陌生。

    這兩年她跟著婁語, 自認為什麼樣的情緒她都見著過。婁語工作和私下是相當分明的兩種狀態。私下裡她總是很平靜,面無表情的。栗子起初以為這是大牌藝人慣有的冷漠姿態,但不是這樣的。

    她那時前腳剛應聘上這份工作,婁語後腳拿了視後,同行們都說她運氣好,抱上了金大腿。要再晚一步,這份工作可沒她的份。畢竟她從前跟過的藝人都是小角色,哪有機會服務這種大牌。

    她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婁語嫌她做得不好換掉。

    要知道她從前跟的那些個十八線女藝人,可真是實打實把她當丫鬟使喚的。更別提精神上的折磨,心情不好拿她出氣罵兩句是家常便飯。

    以致於她有段時間非常抑鬱,覺得人生真他媽沒意思,難道自己真的有這麼差勁嗎,連做別人的垃圾桶和老媽子都做不好。

    為了讓自己好受些,她暗示自己,那些閃閃發光的人生來就是高她一等吧,沒關係的。

    直到來到婁語身邊工作,她才知覺自己的想法不對,完全不對。

    ——“我演過很多角色,那些角色都很棒,但生活裡的我和她們都不一樣,只是個很多臭毛病的人,希望你多多包涵。”

    這是婁語第一天就對她說的話。

    能意識到自己有臭毛病的人,怎麼可能真的有臭毛病呢。至少,她從未被她呼來喝去過。有時候,栗子甚至有種自己可以和她是朋友的錯覺。

    但婁語是個沒有縫隙的人。

    她在情緒控制方面到了可怕的程度。只有一次,栗子剛入職,誤打誤撞地在頒獎結束的後臺化妝間撞見過她的反常。

    她推門而入,婁語正低頭翻來覆去地看著手機,冷不丁抬起臉,露出微紅的眼眶。

    明明這人剛拿了視後,光環加身,但臉上的表情卻那麼寂寞。

    婁語看見她進來,立刻取過卸妝棉片輕捻眼角,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她聽:“這個卸妝油有點刺激。”

    她不懂為什麼人要如此控制自己的情緒。但後來跟了一次婁語的片場,她就明白為什麼了——婁語不是故意的,她在拍戲上真的消耗太多。

    一條情緒崩潰的戲反覆拍數遍,喊開機就得落淚,嘶聲力竭到嗓子全啞。補完妝後下一條,又開心到眼角眉梢都得飛起來。

    栗子試想了一下讓自己這麼來回切換,不得精神分裂都難。

    因此婁語私下都是省電模式,幾乎只在片場調動情緒。

    栗子終於反應過來,雖然見過無數次她的喜悅,可那都是屬於各種角色的。而婁語本人的笑容呢?她沒見著過,才覺得陌生。

    原來真正的她笑起來是這個樣子的,平靜到讓人覺得有點難過。可能是多年控制下來的慣性吧,喜悅都是靜悄悄的。

    是在做什麼好夢嗎?

    栗子忍不住好奇,婁語這樣功成名就的大明星,還會因為什麼那麼開心呢。

    *

    睡夢中的婁語之所以會開心,是因為她夢到了十年前。

    離大明星遠著呢,還在《昨日之詩》的劇組當著替身,遠赴阿維伲翁的小鎮拍戲。人生中第一次出國,拍攝間隙偷溜去路邊的冰淇淋攤就能讓她滿足。

    幸福的閾值因為新鮮變得很低,在阿維伲翁的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除了最後一天。

    劇組在這裡的拍攝是最後一站,聽上去漫長的時間竟然轉眼就要過去了,看著通告單上的殺青大吉四個字,婁語產生了即將解脫又不想結束的複雜情緒。

    就像迎來了枯燥的學生時代再一次的畢業式,這次的“畢業式”上,有她分外不捨的人——那個和她面對面走位了個把月的“同桌”。

    上一次產生這種不捨,還是初中時代的畢業典禮。她偷偷暗戀過坐在她斜前方的男孩,但對方可能都不記得有過她這麼號人。

    這不怪對方。他們的學校除了週一升旗儀式要求學生必須穿校服出席,其餘時間都可以穿自己的衣服。於是很多女生都穿得很時髦,大家花枝招展,唯獨她幾乎一週五天全都是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