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元旦假期後便將近年關,正是唐慢書要忙的時候,這些天就降低了往蘇綏這裡跑的頻率。

    他來得少,正好方便了蘇綏給他準備生日禮物,也給了蘇紀鑽空子的機會。

    按照約定,蘇紀不僅要幫顧嶼安在短短的兩三天時間裡就準備好一場畫展,還要想辦法將蘇綏引到他的畫展去。

    直接自己出面起不到任何作用,不僅不會讓蘇綏答應去參加顧嶼安的畫展,說不定還會對自己更加厭煩。思來想去,蘇紀最後還是決定從蘇綏演員的身份上下手,隨便收買了個導演,以談劇本的名義將蘇綏約去了顧嶼安舉辦畫展的地方。

    ——劇本是真的,只要蘇綏願意拍,蘇紀馬上就能注資。

    從他幡然醒悟之後就一直是這樣,上趕著送資源。蘇綏點點頭,從項目落地到最後的上映,整個過程都會無比順利。

    但很遺憾的是,和之前無數次一樣,他在看完劇本後,還是覺得不適合自己,從而婉拒了。

    秦孟溪跟著蘇綏一起來的,兩個人對視一眼後,就明白了了蘇綏心裡想到什麼,轉而笑眯眯的對導演說:“實在是不好意思,蘇綏第一部戲就是校園劇,現在又拍,有些撞角色。他畢竟是新人,可以多嘗試一下不同的角色,暫時就不考慮接同類型的片子了。”

    萬寧有些遺憾,他知道蘇綏現在來頭有多大,背景有多深,能和他合作的話,自己的事業想必也能更上一層樓。

    但他也沒表現的太過分,畢竟這種東西談得攏就合作,談不攏等下一次機會就好。

    “那很可惜,希望以後我們有機會再合作。”

    秦孟溪笑著點點頭:“感謝萬導的邀請,以後有機會的話,一定。”

    說完客套話後,他和蘇綏便想起身離開。才剛一起身,就被萬寧叫住了。

    ——他還沒忘記蘇紀拜託自己一定要幫的忙呢。

    “這附近好像有個畫展,兩位有時間的話,我可以邀請你們和我一起去逛逛嗎?”

    “畫展?”秦孟溪看了一眼蘇綏,後者搖了搖頭,都不清楚這萬導究竟在玩哪一齣。

    “據說是從國外回來的新銳畫家,很有名氣,一畫難求呢。”萬寧笑著說,儘量不讓他們看出些端倪。

    秦孟溪來了興致,對蘇綏說:“我記得你上節目的時候自爆是學美術出身的,也在國外留學過,怎麼樣,要不要去看看?”

    蘇綏啞然失笑,沒想到秦孟溪記得這麼清楚。

    他知道這傢伙一向愛湊熱鬧,是個閒不下來的跳脫公子哥性格,又想著和萬寧買賣不成仁義在,於是也就答應了。

    “閒著也是沒事,你想去的話,那我就陪你去一趟吧。”

    得到蘇綏的同意後,秦孟溪的喜悅溢於言表。他還不知道這畫展究竟是誰辦的,此刻正充滿了期待。

    他看向萬寧:“那就麻煩萬導帶我們去逛逛了。”

    見兩人答應,萬寧這才鬆了口氣,天知道他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才答應幫蘇紀這個忙的。

    萬寧忙起身,連連道:“不麻煩不麻煩,那畫展就在樓上,幾分鐘就到了。”

    說著,便在前面帶路,過程中為了找點話題,還撿著秦孟溪剛剛的話問蘇綏:“蘇老師大學原來不是學表演的啊?”

    蘇綏笑道:“不是,大學的時候在意大利上美校,都是好幾年前的老黃曆了。”

    “今天舉辦畫展的畫家好像也是從國外回來的,說不定蘇老師還和他認識呢。”

    萬寧其實並不知道蘇紀讓他把蘇綏叫去看畫展的真實目的,自然也就無從得知那畫展究竟是誰辦的了。他是無心之言,但蘇綏聽見後卻放進了心裡。

    “是嗎?”他的目光頓了頓,

    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

    秦孟溪察覺到了蘇綏表情的細微變化,看了眼在前面帶路的萬寧,湊到他旁邊小聲問道:“怎麼了?”

    蘇綏想到萬寧剛剛說的話,心裡隱隱有了一個猜測,但不是很敢確定,便只是含糊幾句:“沒什麼,跟著去看看,陶冶下情操,挺好的。”

    說話間,萬寧已經將他們帶到了蘇紀指定的地點。

    “喲,挺大的嘛,這一層都是?”秦孟溪笑道。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蘇紀從門口走了出來,看了眼秦孟溪,又看了眼蘇綏,最後只對著蘇綏說:“不好意思,今天這場展會只邀請了一位嘉賓,請二位暫時迴避一下。”

    嘉賓和該回避的二位都是誰,在場四人皆心知肚明。

    萬寧摸了摸鼻子,趁著秦孟溪還沒回過神懷疑到自己頭上時,順口便應承下來,打算開溜。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不打擾了。”說完就悄悄摸摸的離開了。

    秦孟溪這才反應過來,感情這導演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談劇本談合作都是表面上的理由,真正打的算盤還在這兒等著呢。

    他給氣笑了,指著蘇紀的鼻子毫不客氣道:“姓蘇的,你有病吧,想見蘇綏不能正大光明見,非得要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哪知,蘇紀竟說:“不是我想見蘇綏,是另外有人想見他。”

    秦孟溪警覺起來:“誰?不會是林望景那混蛋吧?!”

    他有些狐疑的打量了蘇紀幾眼:“你和林望景的關係什麼時候有這麼好了?我怎麼不知道?你幫著他,不會是又想坑蘇綏吧?!”

    有秦孟溪在,再簡單的事都能被他一頓指點江山給帶跑偏。蘇紀用看傻逼一樣的眼神看著他,否認道:“當然不是。再說了,我和蘇綏之間的事,跟你有什麼相關?”

    他打量了秦孟溪幾眼,不屑的嗤笑一聲:“你是他的經紀人,又不是他的一條狗。沒看出來,你這個品種還挺護主的。”

    “你他媽的——”

    “秦哥,別激動。”

    秦孟溪剛舉起拳頭,就被蘇綏給制止了。

    他之前沒說話,一直看著蘇紀和秦孟溪爭來鬥去,大概也聽明白了,今天這局就是衝著他來的。

    這背後真正組局的人不是蘇紀也不是林望景的話,就更不可能是周路陽。既然不是他們三個,再加上萬寧剛剛不小心說漏嘴的信息,能花這麼大的心思辦畫展,只為了見自己一面的畫家,蘇綏只認識一個。

    秦孟溪有些不放心他:“萬一這傢伙背後使壞怎麼辦?”

    不等蘇綏回答,蘇紀就立刻反駁道:“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想害蘇綏?找個醫院看看被迫害妄想症吧,挺嚴重的了。”

    蘇綏正認真思考著呢,被他煩得不行,冷冷的甩過去一個眼神:“你能不能閉嘴,一直說來說去煩死了。”

    他一句話,蘇紀立馬就歇菜了,屏氣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出,更何況是還嘴,再沒有了面對秦孟溪時的半點威風。

    他說秦孟溪是條護主的好狗,但秦孟溪看他這副蘇綏說閉嘴就閉嘴的乖順模樣,覺得比起自己,蘇紀倒更像是一條被調教好了的狗。

    解決完蘇紀,蘇綏又對秦孟溪說:“沒關係秦哥,你先出去等我吧,我應該很快就能好。”

    “那……好吧。總之你自己小心點,搞不定就給我打電話。”

    正主都這麼說了,秦孟溪也不再堅持,點點頭轉身離開,在走之前還不忘瞪了蘇紀幾眼,警告他別想亂來。

    等他走後,蘇紀看了看蘇綏的臉色,見人好像緩和些了,才敢開口:“對不起,你別生氣……我沒有任何要害你的意思。”

    蘇綏看都沒看他一眼,從眼

    神到語氣,都充滿了不在意:“以後想做什麼,麻煩直接說,不要搞這麼一圈彎彎繞繞。我的時間也是時間,不是拿來給你,或者給其他人隨便玩的。”

    蘇紀臉色一白,嚅喏著嘴唇,小聲說:“知、知道了……”

    如果不是已經答應了顧嶼安,他怎麼會出此下策。

    果不其然,又被討厭了……

    蘇紀的心情一落千丈,直接跌到了谷底。

    蘇綏看都懶得看他,指了指畫展入口:“你說的真正想見我的人,應該就在裡面吧?”

    蘇紀先是一愣,而後點點頭,有些呆呆地說:“嗯……對。你直接進去就可以了。”

    他現在這模樣,哪還有剛才面對秦孟溪時的半分囂張,用做小伏低來形容也一點都不過分。

    蘇綏沒有接話,從入口徑直走了進去,只留給蘇紀一個清瘦的背影,令他止不住的出著神。

    畢竟曾經也是這個專業的學生,為了學習,蘇綏參觀過不少中外藝術家的展覽。但像今天這樣,整個場館只為他一個人開放的畫展,他還的的確確沒有參加過。

    從入口進去後,迎面而來的先是一副等身高的肖像畫。

    蘇綏定睛一看,畫面讓正主本人都有些恍惚。

    那是他還在國內讀高中時候的樣子,大概十七八歲,穿著學校的校服,是一身再簡單幹淨不過的白襯衫配黑褲子。

    但同樣都是白襯衫黑褲子,有的人穿起來就像酒店裡的服務員,有的人穿起來就像校園劇裡的男主角。

    畫中的少年眉眼間都透著一股青澀,模樣極漂亮,眼神有些憂鬱,像是從文字裡走出來的人,看上去不太真實。

    他推著一輛藍色的自行車,在一條長長的、金黃色的銀杏大道上走著,或許是聽到有誰叫自己的名字,帶著些微微的驚訝回頭看了一眼。

    那時的蘇綏太年輕了,年輕到就像將要成熟的青李子,一口咬下去,生澀的味道壓過酸意,然後才是甜味。

    那樣的澀感,咬過一口後,一輩子都忘不掉。

    距離現在,快十年了,要不是這幅畫,連他自己都快忘了十七八歲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但這就是顧嶼安初見蘇綏時的印象:碧色如洗的天空,燦爛湛黃的銀杏樹,乾燥微熱的空氣,恰到好處的微風,細碎如金的陽光,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人群中雋秀清朗的少年。

    他推著他那輛嶄新的自行車,周圍都是些放學後揹著書包的同齡人,慢慢的走在那條開闊的銀杏大道上。

    寬鬆的褲腿被盛秋十月的清風吹得微微鼓起,陽光打在少年白皙的臉龐上,給他的小絨毛都渡上了一圈細碎的光暈。一回頭,便驚豔無數人的少年時光。

    那是年少時的顧嶼安記憶中,最色彩鮮明的畫面,牢牢佔據著他的整個青春期。

    如果周路陽在這裡,看到這副畫後,恐怕也會深深地失神。

    那是僅有他們二人曾擁有過的寶藏,就連唐慢書也無法真正用少年人的心態,去感受高中時的蘇綏。

    但少年顧嶼安要比少年周路陽更幸運,因為他真的抓住過這個寶藏。

    回過神後,蘇綏繼續往裡走。

    這個畫展被做成了時光長廊的概念,從進門的肖像開始,就是一條長長的隧道;隧道的兩邊,掛著蘇綏遇見顧嶼安後,不同的時期所展現出來的樣子。

    學生時代的肖像只有兩三副,只佔據了整個長廊不到四分之一的長度。

    蘇綏想,大概是顧嶼安也快忘了那麼多年以前的人和事,在下筆畫的時候,記不了太清楚,就沒有辦法全部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