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

    面對林望景的挽留,蘇綏心中並沒有多少波瀾起伏。

    他是一個決定了往前走,就不愛回頭的人。

    蘇綏離開舒月公館後,便打車回了自己的小別墅,將這棟承載了自己三年時光的房子遠遠地甩在了身後。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是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

    所以有的人,一旦錯過,就是一輩子。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但別墅裡卻是燈火通明。蘇綏還沒下車時,就能夠隔著車窗玻璃遠遠地看見。

    他勾了勾唇角,綻放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精神上的疲憊也在此刻一掃而空。

    這麼看來,不怪林望景那麼捨不得他。這種不管多晚回家,都有一個人在等著自己的歸屬感,簡直讓人有一種油然而生的幸福。

    誰會捨得弄丟一個永遠都等在自己身後的人呢。

    蘇綏帶了鑰匙,卻沒有自己動手,而是按下門鈴,等著唐慢書來給自己開門。

    屋裡的男人還在廚房切菜,聽到動靜後洗了洗手,懷揣著期待打開房門,果不其然看到了心心念唸的小狐狸。

    “回來的這麼早?”唐慢書的語氣裡帶著幾分驚喜。

    他其實很怕蘇綏今晚會留在林望景家裡。

    在蘇綏離開後的幾個小時裡,唐慢書都像一個等待著皇帝寵幸的妃子那般忐忑不安。

    “就是幾句話的事,說開了,就沒什麼事了。”

    蘇綏點點頭,進門順手脫了外套,只單穿了件面料柔軟的白色羊毛毛衣,v領的設計襯得本來就小的臉蛋越發小巧精緻。

    看樣子,林望景這是徹底出局了。

    唐慢書稍微放下心來:“那就好,免得以後繼續糾纏你不放。”

    但因為有些心虛,他又忍不住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那個姓林的小子……他有多說什麼嗎?”

    唐慢書擔心林望景會魚死網破,把和自己對峙過的事也給抖摟出來。

    蘇綏也沒多想,隨口答道:“還能多說些什麼,無非就是一些老生常談的話,耳朵都快聽得起繭子了。”

    除了對不起還是對不起,要不然就是再給我一次機會,蘇綏覺得自己都快能背了。

    唐慢書在說話的空隙還不忘小心地觀察著蘇綏臉上的表情,發現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異樣後,這才終於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想必那姓林的野小子也不敢多嘴什麼,是他多慮了。

    然而事實上,林望景選擇不將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坦白,倒不是因為忌憚唐慢書,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他已經一無所有了,還有什麼好忌憚的。

    林望景之所以選擇不說,是因為他明白,只要一日不戳破,唐慢書就一日不敢向蘇綏表達真正的心意。那既然是這樣,他又何必吃力不討好的去做這個紅娘,撮合唐慢書跟蘇綏呢?

    不過不管他到底是怎麼想的,總之現階段,唐慢書還沒有把握能夠完全拿下蘇綏,所以就這樣保持著曖昧就已經是最佳的相處方式了。

    他想清水煮青蛙,蘇綏就是那隻青蛙,讓他一點一點的離不開自己的愛,到最後順其自然、水到渠成。

    唐慢書走到了蘇綏身邊,但一靠近,就聞到青年身上好像有股很特別的味道,而且很陌生。

    他不高興地皺起了眉頭:“你身上怎麼有一股貓味兒?”

    唐慢書說這話的時候,就像是家養的大貓指責夜不歸家的主人怎麼可以揹著自己,出去找其他的小貓咪一樣。

    “有嗎?”

    蘇綏低下頭嗅了嗅,漫不經心的說:“我和林望景以前養了只貓,去他那兒的時候抱了抱,可能是那個時候染上的吧。”

    “你都有叔叔了,還養貓啊?”唐慢書笑了笑,半是調侃半是認真。

    光是聽內容和語氣,蘇綏怎麼可能想得到,眼前這老男人酸起來連只貓的醋都吃。

    蘇綏抬起頭,仰著眼睛看向高大的男人,一雙漂亮的狐狸眼亮晶晶的,像綴了閃亮的鑽石。

    他的語氣也近乎是撒嬌,比小奶貓的叫聲還要軟軟的:“貓咪很可愛嘛,叔叔難道不想養一隻嗎?”

    唐慢書看著蘇綏的眼睛,沒有片刻猶豫的搖了搖頭,聲音低低的:“不想。”

    “為什麼?”

    “養你這隻精貴的小狐狸就夠費神了,哪裡還有精力養貓。”

    再說,養狐狸可比養貓回報大多了。唐慢書不只是在養小孩,還是在給自己養未來老婆。

    蘇綏笑眯眯的問:“那叔叔只養我一個啊?”

    “嗯。”

    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氣音,但這個答案無疑讓人很滿意。青年笑得更開心了,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形狀。

    他走到廚房看了一眼,還沒走近,一股火辣辣的香味就直往鼻子裡鑽。再仔細一看,竟然是煮的滾燙冒泡的火鍋湯底,漂浮著個大皮紅的飽滿朝天椒。

    蘇綏的眼睛都一下子睜圓了,好像看到什麼驚奇事物的小貓瞪大眼睛一樣。他有些驚喜的喊了一聲:“叔叔!你真的做了火鍋啊!”

    唐慢書跟在他後面,幾步追了上來,見狀點了點頭:“你不是早就說想吃火鍋了嗎,京城的冬天這麼冷,剛好適合吃點辣的。”

    “我去洗手!”蘇綏表現的很積極。

    等他洗乾淨手再回來時,唐慢書已經把湯底搬到了餐廳。

    湯鍋的兩隻提手被墊了厚厚的溼毛巾,但握著仍舊有些燙。他沒顧得上管自己,倒是先囑咐上了蘇綏:“才剛沸,你小心點站遠些,別被燙到了。”

    蘇綏就在一邊遠遠地站著,看著唐慢書忙進忙出的,連被燙到的機會都沒有。

    “叔叔,你的手好像燙紅了。”

    “沒事,叔叔皮糙肉厚的,不燙。”

    蘇綏剛洗完手,還有些沒擦乾的水珠,涼冰冰的,直接握住了唐慢書的一雙大手。

    他的體溫一直都偏低,加上剛碰了水,又白又涼就跟冰塊一樣,貼在男人被燙的微紅的手指上,舒服的好像盛夏的午後一頭扎進了幽深的溪水中那般涼爽。

    唐慢書低著頭,從他這個角度,能夠很清楚的看到蘇綏白皙的後頸,皮膚雪白得晃人眼睛。

    他有些出神的想,深紅的吻痕如果落在這裡,會不會像雪地裡散落的紅梅一樣好看。

    上一次好像忽略了這個地方……

    蘇綏才冰了一會兒,就感覺自己的手都快被老男人手心的高溫給燙化了。

    他收回手,過程中小拇指輕輕蹭過唐慢書的手腕,隱約中感覺到了凸起的青筋在被蹭到時狂跳了一下,連帶著自己的眼皮都跟著跳了跳。

    “叔叔,你身上為什麼總是這麼燙啊,像個火爐一樣。”蘇綏小聲的抱怨道。

    唐慢書不自覺的握了握手心,手腕像是被羽毛輕輕撓了一下,激起了一點點心癢後又無人止癢,被吊的不上不下。

    他按捺住這份心癢,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新陳代謝快,體溫就高,這說明叔叔還很年輕。”

    蘇綏拍了拍他的肩膀,覺得他家叔叔年齡焦慮太嚴重了,於是安慰道:“再過幾天您就三十五了,但看起來還是和二十五的年輕小夥子沒什麼兩樣。”

    “別太擔心叔叔,男人三十一枝花,您的魅力正是盛開的時候。”

    唐慢書越聽越覺得堵得慌,不僅沒被安慰到,反而更加焦慮了。

    他懷疑這小傢伙是故意的,專門給自己找氣生,可看著蘇綏真誠的眼神,又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好憋悶的胡亂應了一聲。

    為了堵住蘇綏這張殺人不過頭點地的嘴,唐慢書趕緊把他按在椅子上,低聲道:“不是一直都想吃火鍋嗎,嚐嚐叔叔的手藝,邊吃邊聊。”

    聞言,蘇綏迅速地掃了一眼桌上的食材,從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再到水裡遊的,各種各樣可以拿來燙涮的食材全被唐慢書給弄來了,切好了一一擺盤,形狀都弄得很精緻,滿滿當當的擠滿了一整個可以供十個人吃飯的大長桌。

    青年不禁有些咂舌:“也太多了,我們兩個人肯定吃不完的,到時候浪費了怎麼辦?”

    唐慢書也跟著坐下,隨便看了一眼,隨口答道:“你挑自己喜歡的吃,吃不完的夾我碗裡。”

    蘇綏有些哭笑不得,合著他是把他自己個兒當垃圾桶了?

    “叔叔,你怎麼還把我當小孩子慣啊。”

    唐慢書絕對算是溺愛孩子的那一掛家長,犯錯不打不罵還得哄,吃飯挑食吃得少也不急,比隔輩親還會放縱小孩兒,多少富二代官二代都容易在這樣的縱容裡學壞出格。蘇綏被他養到這麼大,有無數次機會可以仗著唐慢書對他的疼愛作威作福,但他愣是在這種溺愛的、沒有一點反對聲音的環境中還能保持一顆善良積極、樂觀向上的心態,那是真的不容易。

    要是換個心性稍微差了那麼一點、品德稍微敗壞了那麼一點的人來,絕對得把整個京城都給掀到天上去。

    但很顯然,唐慢書並不覺得自己這個家長哪裡當的不好。

    相反,看樣子,他還挺自豪的。

    唐慢書挑了挑眉,問出了這麼句話:“慣孩子犯法嗎?”

    當然不犯法,所以可勁兒慣,慣到天上去,慣得蘇綏在他跟前沒大沒小,最後也只能自己承擔著――

    沒辦法,雖然那是他自己慣的。

    既然唐慢書都那麼說了,蘇綏也就沒任何心理負擔,先用公筷夾了一大筷鮮毛肚下鍋,燙了十幾秒就趕緊撈了出來,往早就準備好的油碟裡一滾,還冒著熱氣的毛肚就被送進了嘴裡。

    蘇綏吃飯習慣了細嚼慢嚥,咬了十幾口才把那一塊兒毛肚嚥下去,和著那又麻又辣的湯汁。

    “嘶――”

    好辣!

    蘇綏抓起旁邊的酸梅汁“咕嘟”灌了幾口,原本淡粉的嘴很快就被催熟成了殷紅的顏色,微微的嘟了起來,像是被人狠狠採擷寵愛過的樣子。

    眼睛那一圈也被辣的有些微紅,一片水光瀲灩的。

    唐慢書就坐在蘇綏對面,把他的變化盡收眼底,眼神越發幽深,落在人唇齒上的目光炙熱的如同正在翻滾的火鍋,甚至比煮沸的鍋底還要滾燙幾分。

    偏偏開口時,還要裝作一個正常的家長、正常的長輩那樣,貼心的詢問一句:“湯底太辣了嗎?”

    蘇綏放下筷子,並起手在嘴邊扇了扇風,一邊辣得眼淚都快要下來了,一邊高興的說:“就是要越辣越好啊!京城的冬天也太冷了,不吃火鍋暖和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