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蘇紀被事實的真相折磨的徹夜未眠,在黑暗裡張著眼睛盯著天花板,苦苦熬了一晚上。

    一等到天亮,便馬不停蹄的趕往了蘇綏現在所在的劇組。

    但他來得實在是太早了,大街上行人稀稀拉拉的,往日擁堵不堪的車道如今也只有幾輛汽車偶爾駛過,劇組更是空無一人。

    可蘇紀沒有其他辦法,他只能將希望寄託在蘇綏身上,不得不臭著臉等在這必經之地。

    京城十二月的早晨冷得人直打哆嗦,寒風好像田埂上野蠻生長的茅草,鋸齒狀的邊緣一扯就是一道紅印,讓人火辣辣的疼。

    霧也大,顏色濃的跟純牛奶似的,兩米以外都看不清人影。蘇紀只穿了件薄款衛衣站在冰冷的霧裡,嘴唇都凍得有些發紫,但仍強撐著不肯叫人看出他現在真正的處境。

    就這麼一直乾等到早上快十點,蘇綏才姍姍來遲。

    他眼前一亮,幾步衝了上去,但直到跟前,才發現青年身邊還跟著個高出一頭的男人。

    蘇紀腳步一頓,看向顧嶼安,語氣裡帶著些不屑:“怎麼是你?當初為了前途主動放手,現在還有臉回國?”

    他就說蘇綏怎麼突然之間態度那麼強烈的要跟林望景分手,原來是因為初戀情人回到身邊,打算再續前緣。

    於是落在兩人身上的目光多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看清蘇紀那張臉的一瞬間,顧嶼安原本翹起的嘴角一下子便冷了下去,一雙淡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眼神裡的殺意幾乎能夠實質化,比籠罩著三人的霧還濃稠。

    顧嶼安緊握拳頭,全身的血液都衝向眼球。要不是蘇綏察覺到不對攔住了他,恐怕下一秒就要和蘇紀扭打起來。

    蘇紀向下瞥了一眼,看到他緊緊握著的拳頭,嘲諷的笑了笑:“怎麼?還惱羞成怒了?想打我啊?”

    不僅語氣不善,還故意用腳尖抵著地面碾了碾,這動作,和三年前他將顧嶼安的手踩在腳下羞辱時一模一樣。

    顧嶼安不出意外的再一次被他激怒,眼睛充血猩紅,即便戴著黑色的口罩,也能夠憑藉脖子上緊緊繃起的青筋察覺到他現在到底有多憤怒。

    “你到底想幹什麼!”顧嶼安低吼道,顫抖的聲線裡既夾雜著恨意,又間或有當初留下的心理陰影。

    曾經的自己實在是太過於弱小,無力與蘇紀抗爭,只能如一條敗犬般被人踩在腳底肆意羞辱。

    但現在,他絕不會再讓往日的事重演。

    蘇紀或許是覺得在他身上過足了嘴癮,從訂婚儀式之後積攢的怨氣也全都發洩了出來,現在心情就舒服多了,眯起眼睛笑道:“我想幹什麼,和你有關係嗎?”

    說罷,語氣忽然加重:“讓開,別擋著路!”

    顧嶼安的指甲都嵌入了掌心,尖銳的疼痛令他勉強能夠維持理智。

    他盯著蘇紀,警告道:“你別太過分!”

    蘇紀充耳未聞,在他眼裡,顧嶼安不過是三年前的一個手下敗將而已,根本不足為懼。

    蘇綏皺了皺眉頭,此前一直沒說話,但他顯然並不想讓兩人在劇組門前打起來。

    他站到顧嶼安身前,抬起頭看向蘇紀:“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別耽誤我拍戲。”

    顧嶼安瞳孔一縮,似乎沒想到蘇綏會表現出維護自己的樣子,因為蘇紀再三挑釁而升起的熊熊怒火立刻平息下來,像是忽然有道清澈的溪水流過心田,將乾涸龜裂的乾地沐澤成一片良田。

    在口罩的嚴密掩藏下,他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顧嶼安是甜蜜了,蘇紀可就難受了。

    他看著蘇綏護在顧嶼安身前,又聽著這人毫不客氣的話語,心裡不舒服到了極點。蘇紀忍不住問,語氣裡還帶著點委屈的意思:“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你就這個態度對我?”

    哪知,蘇綏竟然說:“我沒有要求你等我,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自願行為,為什麼還要我來負責?”

    一句話把蘇紀反問的啞口無聲,他大眼瞪小眼的愣了一會兒,似乎是沒想到蘇綏會這麼說。

    要是按以往的脾氣,不管是誰,蘇紀當場就要直接罵回去。但他比林望景要好上那麼一點的地方就在於,他沒有忘記自己是來幹嘛的,也清楚既然有求於人,態度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

    所以蘇紀收斂著脾性,忍了忍,說:“我想要知道當年你媽和我父母之間究竟都發生過什麼事,蘇家到底做過什麼。”

    竟然沒看到蘇紀發火?

    蘇綏倒還有點詫異。他看向眼前的男人,精神狀態委實算不得很好,眼球上佈滿了因為熬夜生出來的紅血絲,眼底烏青一片,嘴唇也被凍得發紫,看上去竟有幾分落魄。

    再結合他剛才問的問題,蘇綏禁不住產生了一個想法:蘇紀這是,知道些什麼了?

    旋即,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蘇紀雖然蠢,但好歹是把蘇家發揚光大的繼承人,昨天發生的事都那麼明顯了,他要是還沒反應過來,那才是真的不合常理。

    但即便如此,蘇綏也依舊沒有想要將一切如實相告的意思。

    他這人的偏執程度其實不輸林望景,甚至還要更勝一籌,決定好的事就絕不會再更改,所以不想走的時候無論對方怎麼對待都不會走,想走的時候,就算摘下月亮摘下星星,也照走不誤。

    只是蘇綏形象上看起來溫溫柔柔的,人也沒什麼攻擊性,所以一般的人光看他無害的外表,挖不出來他的偏執。

    蘇綏看著蘇紀,微微一笑:“不好意思,無可奉告。”

    說完,轉身便想走。

    蘇紀懵了一下,反應過來後,一把拉住蘇綏的手腕,有些氣急敗壞的質問:“你之前口口聲聲說蘇家對不起你和你媽,現在我想知道事情真相,你又絕口不提,你耍我玩呢?!”

    “這話不應該是我問你嗎?”

    蘇綏停下來,掙扎了幾下,沒掙脫蘇紀的桎梏,乾脆隨他去了。

    蘇紀面對面看著這人的眼睛,明明是平緩的語氣,卻讓他莫名的聽出了一股嘲諷意味。

    “既然你愛提之前,那我之前說這些的時候,你又是怎麼回答的我?”

    短短一句話,卻猛地將蘇紀拽進了回憶,讓他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那天自己在陽臺和蘇綏的對峙。

    那時,青年就曾說過,“我打從心底的祝福你,希望你永遠也別知道這些恩恩怨怨的背後藏著多少不堪,你所在乎的蘇家和父母又有多不恥。你這麼自傲的一個人,我不忍心見你信仰崩塌的可憐模樣。”

    可彼時的蘇紀被仇恨矇蔽了雙眼,根本就不相信蘇綏說的話,還反過來斬釘截鐵的說:“我才不會信你的鬼話,蘇綏,你騙得了所有人,唯獨騙不了我!”

    當時信誓旦旦的蘇紀,絕不會想到就在這話說過不久之後,他便會自己打臉,失魂落魄的跑來管蘇綏尋要真相。

    眼見蘇紀變了臉色,蘇綏立馬就猜到他應該是想到了什麼。

    他笑了笑,語氣還是那麼的溫和無害,沒有一點的咄咄逼人,卻讓蘇紀難受得像是有人用刀片在一點一點的剜他的心臟。

    蘇綏說:“你如果不想現在擁有的好日子一朝一夕之間就潰不成軍,那我還是勸你,不要費盡心力去查所謂的真相。”

    “畢竟,”蘇綏明朗的笑落在蘇紀眼裡,卻莫名的有些惡劣,“哥哥你這麼正義,哪裡受得了自己變成一個邪惡的小怪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