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更極端的來說,唐慢書甚至會怕蘇綏因為身高的差距對他產生恐懼,因而在日常的相處中,還會刻意減輕這種差距,致力於讓蘇綏覺得他們處於同一水平線上。

    見蘇綏出著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控制慾極強的林望景抓住他的手腕,強迫青年必須看著自己。

    “站在你面前的是我,你這麼心神不定的,又是在想誰?”他眼神裡帶著濃濃的不甘。

    林望景的力道很大,才沒一會兒,蘇綏雪白的手腕就現出了一片紫紅,好像一朵落在雪地上即將凋謝的玫瑰。

    他低下頭,盯著這一圈痕跡,輕輕笑了一聲,不作回答。

    林望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眼底的神色愈發瘋狂。他低低的發出一聲嗤笑,低到像是從胸腔裡發出來的,又悶又沉。

    “沒關係,無論你現在想的是誰,最後站在你身邊,給你戴上結婚戒指的都只會是我。”

    事到如今,這人究竟是為什麼還會覺得他們能夠結婚?

    蘇綏是真的不明白,他疑惑地看著林望景,天真的像個小孩子在發問:“結婚?我沒有跟你說過,我們不會結婚嗎?”

    “你,說,了,不,算。”林望景靠近蘇綏耳邊,一個字一個字的念給他聽。

    而後退開,留出一點距離,但看上去仍舊很親密:“你必須和我回去,就現在。”

    “我可以拒絕。”

    “不,你當然不能。”

    林望景似有深意的往後瞥了一眼,笑道:“後面坐著的是蘇紀,你猜猜,他會不會幫你?”

    當然不會。

    說不定還會在爭執發生後,在一旁落井下石的說著風涼話,諸如“你已經跟林望景訂了婚約,是林家的人,賴在蘇家不走幹什麼”,再比如,“都快結婚了。還鬧什麼鬧,蘇綏你能不能要點臉”。

    蘇綏甚至都能夠想象到蘇紀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會配上什麼表情,一定是不屑的、蔑視的,看他像看什麼不起眼的螻蟻一樣。

    “因為沒有人幫我撐腰,所以,你才會這麼肆無忌憚的欺負我,是嗎?”

    蘇綏抬起眼,雖然問題好像很委屈,可他本人的表情和神色卻是一派平靜,就好像只是隨口一問,至於答案如何,並不在意。

    但林望景在意了,林望景往心裡去了。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這種問題令提問的人看上去很脆弱、很可憐,讓習慣了強勢的銳華總裁一下子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是嗎?

    大概是吧。

    林望景從小就認識蘇綏,知道他因為他的母親處於什麼樣的生活環境,知道有多少人看不起他,知道沒幾個人會幫他。

    就是因為知道這些,所以他總是不自覺的就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施捨與蘇綏相處。得寸進尺、踐踏真心,仗著蘇綏是獨自一人來到他身邊,便肆無忌憚。

    無論做的再過分,林望景都不怕會真的失去蘇綏。

    畢竟離了林家,離了他身邊,蘇綏還能去哪裡呢?

    蘇家忍不下他,寧清遠在國外,他無處可去,無人撐腰。

    林望景總覺得,是他給了蘇綏一個家,即便沒有名分,即便他對他不好,那也是他讓蘇綏有了一個休憩的地方。

    何況,在物質方面,他從來沒虧待過他。

    因此,林望景也不明白,蘇綏還有什麼好跟他鬧的呢?

    過往這三年,不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怎麼突然,就要鬧的這麼不可開交。

    他回答不上來蘇綏的問題,也許有答案,可是不敢將實話講出來。所以,林望景只是顧左右而言他,軟了語氣,哄道:“先跟我回去,有什麼事,回家再說好不好?”

    蘇綏的眼底湧上一股疲倦,林望景總是這樣,永遠是這樣,逃避著他的問題,粉飾著莫須有的太平。

    他不只是生理上覺得累,更是提不起繼續和眼前這個偏執的男人對峙的力氣,無所謂的笑笑,隨意道:“我的意見對你來說不重要,無論說什麼都得不到該有的回應,既然這樣,你沒有徵求我同意的必要,也不必在這裡假惺惺。”

    他掙開林望景,轉身留下一個疲倦的背影:“好啊,我跟你回去。”

    林望景似乎沒想到會這麼順利,一時間還愣了愣,直到蘇紀壓著怒火提高音量喊了他的名字,他才回過神來。

    “蘇綏已經答應回林家了,你還愣在這裡幹嘛?”

    顧不上蘇紀趕人的態度,林望景只是高興於蘇綏願意跟自己回去,趕緊追了上去,還小聲的喊道:“蘇綏,等等我。”

    語氣裡帶著一絲絲雀躍,彷彿參加完宴會,準備和妻子回家的丈夫。

    蘇綏果真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月色下向自己奔來的男人,卻只覺得可笑。

    他忍不住的就想問,林望景,你究竟把我當做什麼呢?

    高興的時候就勉強當個寶貝好好對待,不高興的時候就呼來喝去,喜怒無常、霸道至極。

    青年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淡,隱匿在清冷的月光裡,叫人望之生寒。

    這不應該是蘇綏所擁有的眼神,卻好像那才是真正的蘇綏。可林望景只沉浸在他願意跟自己回去的喜悅裡,忽略了這股濃濃的違和感。

    他們坐上車,林望景甚至還貼心的給蘇綏繫上了安全帶。在車子啟動之前,原本渾身戾氣的男人,臉色一下子緩和下來,轉過頭看著蘇綏,眼神裡盛滿了喜悅。

    “我今天本來不想那麼對你的,可是你一開始很抗拒……不過沒關係,等回去舒月公館,你想要什麼補償我都答應。”

    可蘇綏並沒有因為林望景態度的軟化而感到一絲一毫的高興,他面無表情,在心裡嗤笑一聲。

    這算什麼?林望景在蘇家,當著蘇紀的面給他難堪,最後卻把問題歸結到自己身上,成了他不聽話、他不識抬舉?

    蘇綏很想問問林望景,究竟是什麼讓他可以這麼的自大,認為他擁有隨自己的心意對他人生殺予奪的權利?

    如果這些問題的答案是因為自己的縱容,因為自己的“愛”——

    青年的眼神冷了一瞬。

    那麼,他收回這份無底線的縱容,收回這份滋養驕縱的“愛”。

    狹窄的駕駛室裡,僅僅隔著一個臂展的距離,林望景滿懷期待的開著車,絲毫沒有察覺到,坐在自己身邊的人,他最親密的人,做下了一個怎樣的決定。

    這時候的林望景,還不知道,他將為他年少無知的輕狂付出怎樣的代價。

    約莫一個多小時後,蘇綏重新回到了舒月公館。

    他走的時候什麼也沒帶,只穿了一身家居服,現在回來,也是什麼都沒帶。

    兩手空空的走,兩手空空的回。

    林望景推開大門,客廳裡又黑又冷,沒有一點菸火味兒。

    一雙綠色的圓點憑空漂浮著,聽到從門口傳來的動靜後,突然原地跳了一下,而後貼著地面,飛快的向兩人跑來。

    林望景走在前面,猛地看到這樣一幕,頓時嚇得不輕,卻下意識的擋在了蘇綏身前。

    蘇綏眼前一黑,接著便看到一個寬厚的後背,耳邊是男人低沉的聲音:“別怕。”

    林望景趕緊打開燈座開關,黑漆漆的別墅瞬間燈火通明,這才看清了朝他們跑來的是小咪。漂浮在空中、會跳動的綠色發光體也不是什麼靈異鬼怪,而是貓的瞳孔在夜晚發出的幽幽熒光。

    忽然亮起來的燈光也讓蘇綏看清了一片狼藉的客廳。

    “操。”林望景虛驚一場,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小咪被光亮嚇了一跳,折起兩隻飛機耳,待適應後,又翹著尾巴向門口的方向奔來。

    按以往的經驗,這貓黏他,林望景便下意識的躲閃——

    但這次卻躲了個空。

    ——小咪根本就沒理他,而是徑直的撲向蘇綏,像往常趴在林望景腳邊時那樣,討好般的對著青年“咪嗷咪嗷”輕輕叫喚。

    蘇綏腳步一頓,低頭看著二十多天沒見的寵物貓。

    狀況著實不算太好,原來被他喂得白白胖胖的肚子整個乾癟下去,柔順發亮的皮毛也有些乾枯毛躁,毛多的胸腹部甚至都打了幾個小結,猶然換了副模樣。

    不像家養的寵物貓,倒更像是流浪貓。

    一看就知道,蘇綏離開後,它並沒有得到原先那樣細緻入微的照顧。

    蘇綏看向林望景,後者被看得心虛,連忙撇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