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天色漸晚,  這場鬧劇才終於收尾。

    林望景半跪在地上,上身僅有的一件白襯衫在打鬥中被扯破,露出精壯的胸膛,  布料上還有幾個髒兮兮的腳印。

    他喘著粗氣,  仍惡狠狠地盯著面前的人。

    周路陽也好不到哪裡去,  引以為傲的臉蛋被重重打了一巴掌,  已不復之前的帥氣,  脖子還被抓出幾道深深的血絲。

    他叫囂道:“有本事繼續來啊!”

    林望景兇狠的懟了回去:“誰怕誰,  奉陪到底!”

    蘇綏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趕緊從車上下來,對著兩人說了句:“差不多就行了,都別逞能!”

    許小山和趙二雨也在此時趕到,  看到現場混亂的模樣,  紛紛瞪大了眼睛。

    他倆異口同聲:“周哥,  你的臉!”

    “表哥,你瘋了?!”

    “喊什麼喊,沒見過打架?”周路陽白了趙二雨一眼,從地上起來,順手擦掉嘴角的血。

    趙二雨趕緊扶住他,心裡一陣哀嚎,  這周大影帝才上完黑熱搜幾天啊,  就又一聲不吭的鬧出這麼大的事,  讓年年姐知道了非得扒掉她一層皮不可。

    林望景也被許小山攙扶著回到了蘇綏身邊,眼神陰冷,以一種不容置喙的口吻道:“跟我回去。”

    蘇綏還沒來得及回答,  周路陽就迫不及待的叫住他:“別聽這暴發戶的話,  不要跟他走。”

    “耳光還沒挨夠?!”林望景沒想到一個小明星都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  屬於男人的好勝心再度升起,冷冷的看著周路陽:“這年頭什麼阿貓阿狗也配在我林望景的面前放肆?”

    林望景?那個銳華集團的林望景?

    趙二雨瞬間臉色大變,趕緊拉住周路陽,使出全身解數苦苦勸他:“周哥別衝動!周哥,他是銳華那個林總,冷靜啊!”

    周路陽冷笑一聲,出道這麼多年,他還從來沒怕過誰:“銳華總裁又怎麼樣,我一集片酬頂你那破公司一個月的純利潤,你算個什麼東西在我周路陽面前充大款。比你有錢有權的我見得多了,趁早收起暴發戶的那一套!”

    “你個靠臉吃飯的看不起誰呢!”

    眼見兩人當著外人的面又要毫無形象的爭吵起來,蘇綏終於忍不下去了,提高音量怒喝一聲:“夠了!你們當自己三歲小孩兒啊這麼幼稚!”

    誰也沒想到綿羊似的人能爆發出這麼大的氣場,在場這幾個吵架的和勸架的紛紛愣住了,一時間該作什麼反應都不知道。

    蘇綏少見的冷著一張臉,說話跟吐木倉子兒一樣:“又吵又打,跟當眾鬧街的潑婦有什麼兩樣,傳出去誰會相信今天站在這裡的人是銳華老總和頂流影帝。你們不嫌丟臉,我嫌丟臉行了吧!怎麼勸都勸不聽,非要逼人發火才高興是嗎?!”

    蘇綏氣的握起了拳頭,恨不得給林望景和周路陽照著臉一人來上一拳,打暈了算數。

    “還有你們兩個,我叫你們來是讓你們把他倆領走的,不是讓你們在這兒看熱鬧的。”

    他環顧一週,將眾人的反應收在眼底。

    “現在,立刻,馬上,都給我各自回去!”

    蘇綏發了這麼大一通火,才總算讓兩撥人歇火。

    臨走前,林望景和周路陽都還狠狠瞪了彼此一眼。若不是顧忌著蘇綏,恐怕還能再打一場。

    趙特助的車停在雲頂後門,許小山直覺這事兒不是他能摻和的,把林望景送上車後就隨口找了個理由打算開溜。

    “兔崽子跑那麼快乾嘛,”林望景叫住許小山,偷偷地看了眼坐在前排副駕駛的蘇綏,壓低了聲音對他說,“給我記著,今天的事不許往外說。但凡走漏一點風聲,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說著,作勢要打許小山,卻牽扯到了傷口,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許小山打從記事起就沒見過林望景這幅狼狽的模樣,又想笑又心疼,趕緊保證道:“放心吧表哥,我這人其他的不敢說,就有一點,嘴特嚴,今天的事絕對不會往外說。”

    邊說,邊又用八卦的眼神來回打量著他和蘇綏,“嘿嘿”笑道:“看來我猜的沒錯啊,你倆還真有一腿……”

    “兔崽子瞎說些什麼呢——”

    林望景話還沒說完,蘇綏就淡淡的對趙特助說:“走吧,回舒月公館。”

    趙特助透過後視鏡看了臉色鐵青的林望景一眼,不敢多說什麼,硬著頭皮發動了車。

    林望景死死地盯著蘇綏的發頂,柔軟的髮絲隨著路道的顛簸上下起伏,看上去軟得不像話。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脾氣軟的人,居然在外面給他勾搭野男人,給他戴綠帽子!

    要是眼神能實質化,那他的怒氣恐怕早就已經讓車廂內都燃燒起來了。

    而這個平日裡最會察言觀色的人,明知道自己在生氣,卻理都不理一下,一路上愣是連句話都沒說。

    那他今天來這一趟到底是為什麼?平白捱了頓打,無故看自己老婆給自己戴綠帽子?

    林望景憋了一肚子火氣,終於在回到舒月公館後再也忍不住了,才踏進客廳大門就把蘇綏壓到門上,開始了秋後算賬。

    家裡的白貓聽到動靜,“喵喵”叫著討好的湊上來,卻被林望景凶神惡煞的瞪了一眼,頓時嚇得眯起眼睛逃到一邊。

    林望景復又用這種眼神盯著蘇綏,質問道:“你跟那個小白臉究竟是什麼關係?!是不是揹著我跟其他野男人好了?!”

    蘇綏的背被咯得難受,下意識的躲避了一下,卻讓林望景越發憤怒。

    他把迴避自己視線的蘇綏掰直,用力的按住其肩膀,強迫他看著自己:“你說啊!是不是!”

    蘇綏不得不看著林望景,眼神裡滿是無奈:“我說了你信嗎?”

    “為什麼不信?!”林望景很是固執,非要討到個說法。

    “那好,”蘇綏忍著背部的不適,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林望景的眼睛,說,“你聽好,我跟周路陽之間什麼都沒有,我們清清白白。他有他喜歡的人,我也有我自己的未婚夫,我們不可能,是你誤會了。”

    林望景開始摳字眼,逼問道:“是不能,還是不想?你給我說清楚!”

    他明明看見他們兩個人抱在一起,抱得那麼親密,一個哭,一個安慰,誰看了不說一句好恩愛、好甜蜜、好相配。

    而他呢,而他林望景呢,推了重要會議幾十公里開車趕過來,就活該看這麼一幕是嗎?!

    蘇綏就知道他會說這句話,只覺得打從心底湧起一陣疲憊感。

    “你要解釋,我給你了,聽完解釋又怎麼都不肯相信,那你還想要我怎麼跟你說清楚?先生——”

    他冷笑一聲:“不,林望景。我問你,你在這裡無理取鬧什麼?你是小孩子哭著向我要糖嗎?你永遠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閉門造車,只肯聽自己想聽的,全然不在意、不尊重我說的話。有時候我覺得——”

    蘇綏頓了頓,繼續道:覺得跟你說話真的很累。你究竟想要什麼,直說可以嗎,不要再猜謎一樣的讓我猜來猜去了。”

    林望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蘇綏,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說出的話像刀子一樣在他心上割了一刀又一刀,比周路陽狠命踹他小腹的那幾腳還要疼上無數倍。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被毫無攻擊力的蘇綏傷到這個地步。

    “好,你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姑且相信你和那個姓周的之間什麼也沒有。但你能回答的上來嗎?你能回答的上來我最後一個問題嗎?”

    蘇綏不解:“什麼?”

    林望景咬牙切齒的說:“周路陽為什麼不知道我和你之間的關係?你從來就沒在他面前提起過我這個人的存在吧?行啊蘇綏,你可以啊,才進娛樂圈多久,連單身人設都立起來了,拿著我給你的資源在外面勾三搭四是吧?!”

    蘇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林望景居然在認真的質問他為什麼隱瞞他們兩個的關係?

    他這下是真的被逗笑了,揚起嘴角,一派天真的反問道:“先生,我親愛的先生,你怎麼能問得出來這麼幼稚、這麼可笑的問題啊,實在是、實在是今年我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了。”

    林望景沒搞清楚蘇綏這突如其來的反應,竭力忽視掉心中的不安,皺著眉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又在發什麼瘋。”

    蘇綏擦乾了笑出來的眼淚,迎上他那嫌惡的目光,笑著說:“不,發瘋的不是我,是你,是你在發瘋。你可是林望景啊,不可一世的銳華總裁林望景,整個北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林望景,怎麼到了最後,連自己曾經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了?”

    “不……”林望景看著蘇綏的表情,好像猜到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頓時後悔起來,想穿梭回幾分鐘之前的時間,阻止那個問出了愚蠢問題的自己。

    “您真忘了?那我來替貴人多忘事的林總回憶一下,沒記錯的話,當初是你,不願意公開我們兩個之間的關係,讓我一個正牌男友做了你整整三年的地下情人;是你,在你所有的親人朋友面前,用毫不在意的口氣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是你,從來不肯承認有我這麼一個人的存在!從頭到尾都是你,是你林望景心高氣傲瞧不上我,不是我蘇綏為了勾搭男人故意隱瞞!”

    “別說了——”甚至是帶著一絲懇求,彷彿知道在話說開後,他們之間就再沒有任何退路。

    蘇綏充耳未聞,抬起頭,笑意盈盈的看著林望景,狐狸眼照樣盛著滿目溫柔,卻看得人心裡發慌:“我只是聽話的按照您的要求來,為什麼要把錯怪在我身上呢?這不就是先生你最想要的嗎?難道到了現在,您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后,又覺得後悔了,想朝令夕改,換另一種法子繼續折磨我?”

    “別說了!我他媽叫你別說了!”

    林望景發出一聲絕望的低吼,拳頭擦過蘇綏耳朵,一拳砸在堅硬的門框上,骨節幾乎是立刻就紅腫起來。

    不只是手臂,全身都在微微發抖,就連一貫低沉堅定的聲音都有了一絲破裂和顫抖。

    在那一刻,永遠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樣子的銳華總裁林望景,在低下頭看向一臉平靜的蘇綏時,居然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害怕。

    他在怕什麼?

    不知道……但就是連呼吸都變得慌張起來,本能裡的趨利避害讓他不想要這場爭吵繼續下去。

    林望景從來不怕應付胡攪蠻纏作天作地的人,卻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一直不聲不響卻突然爆發的人。

    他妥協了,不得不妥協。他承認,他拿這樣子的蘇綏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我們都沒錯。不吵了好不好,蘇綏,我們不吵了。”

    林望景眼睛都紅了一圈,他沒有這麼低聲下氣的跟誰說過話——這是第一次。

    蘇綏沉默許久,他沒見過林望景這副表情。

    隱忍的,委屈的,害怕的,唯獨沒有了以前那種胡攪蠻纏、霸道無理。

    但他知道,這只不過是這個人的偽裝。藏在反常的表現之下的,仍舊是他那高不可攀、藐視一切的真實面目。

    林、望、景。

    蘇綏在心裡一個字一個字的默唸著男人的名字,彷彿在數秒,數他什麼時候會暴露。

    林望景雙手撐在蘇綏肩膀邊,把他禁錮在狹窄的範圍之內,稍微放低了聲音,道:“我給你你想要的,我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