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人心

    如今四月正中, 先帝忌日在六月下旬,而先皇后的忌日還要早上十來日。撇除從朝歌行至金陵的路程,算算時間,寧扶疏計劃近日啟程。

    不比年前那一趟行禮繁重, 天公又不作美。這回, 他們輕裝簡行, 只走了二十幾日便臨近京畿轄內。

    是夜,寧扶疏與顧欽辭在城中尋了一處客棧歇腳。店夥計端著飯菜前來敲門,甫一擱下手裡東西,他便單膝跪地, 朝長公主行了一禮。

    “起來說吧。”寧扶疏慢條斯理動起筷子。

    影衛面無表情,一板一眼地開口:“上個月, 按照主上的指示,諸位大臣在早朝時提了兩次採選之事。果然不出主上所料, 都被陛下駁回了。倒是陛下微服出宮時看中一個民間女子, 帶回宮裡寵幸。”

    “原本是要封淑妃的,但方公公說娘娘姓舒, 再以淑為封號重音拗口。一來二去, 陛下直接把人抬了貴妃。”

    寧扶疏意味不明笑了一聲:“方緣貴,他倒是會揣摩聖意, 逢迎拍馬。”

    影衛抬頭,眼底晃過一抹森寒殺意:“主上的意思是……”

    “不急,再容他得意幾天。”寧扶疏悠悠抿了口茶。而後抬手繞到頭頂,抽出一支紫玉鏤空簪,說道:“把這個交給舒貴妃, 她知道該怎麼做。”

    “是。”影衛接過玉簪, 躬身退下。

    桌上一盞油燈火光曳曳, 五月仲夏的金陵暑氣悶熱,寧扶疏提不起胃口,隨便吃了點爽口涼菜便放下筷子。最終這滿桌菜餚,全都進了顧欽辭的肚子。

    他吃飽喝足後道:“皇帝新寵是你的人?”

    寧扶疏說:“不是。”

    顧欽辭頓時皺眉,想要說什麼,突然嘴角觸來一點微涼,寧扶疏執著絲帕擦拭他唇上湯漬。

    她俯身前傾湊到顧欽辭眼前,杏眸掀出盈盈嫵媚:“不是我的人,而是同生共死的我們。”

    顧欽辭忽而笑了,抽去她手中帕子,攥住那纖長五指緊扣。

    寧扶疏任由他把玩著自己的手指,續道:“皇帝年紀輕,好不容易擺脫了我的掌控,如今他最想做的,無非是急於證明自己權勢無雙、說一不二。相反,他最忌諱還有人想掌控他。”

    “他自以為學透了帝王之術,卻壓根沒明白,百官諫言意在匡正君失。落在他眼裡,只會以為滿朝文武勸他採選立後,是那些人想擺佈他。因此群臣越是上諫什麼,他越是要反其道而行,說句天生反骨不為過。而他出宮途中遇到的所有人和事,都是我預先安排好的。”

    包括被冊立為貴妃的舒氏。

    “天生反骨……”顧欽辭默默唸過四個字,“這倒是好辦了。”

    寧扶疏看見他狡黠的眸光:“你想到了什麼計策?”

    “需要殿下做兩件事。”顧欽辭道,“首先是舒貴妃那邊,讓她給皇帝下一味易引起心慌多夢的藥。其次在於司天臺,有無可用之人?”

    “這不難,司天監和兩位少監都是我當初提攜上去的。”寧扶疏道,“你究竟要做什麼?”

    “等過幾天,殿下就知道了。”顧欽辭賣起了關子。

    話說一半最是惹人好奇,寧扶疏也不例外。

    她鍥而不捨地追問,想讓顧欽辭告訴她。可不知怎的,從來不會拒絕她任何要求的人,今日格外地嚴防死守,堅決不鬆口。

    這非凡沒能打消寧扶疏的好奇心,反而勾得她心尖癢癢的,賭氣似的跟顧欽辭較上了勁兒。

    兩人此時面對面坐著,她讓右腳脫出雲履,朝前伸去,立刻碰到了顧欽辭衣袍。餘光瞥見對方端起茶盞的動作微頓,她勾唇輕笑,用腳撩開了錦緞的下襬。

    起先,她只是用大拇指戳了戳他的腳踝,但見顧欽辭依舊無動於衷,甚至品起了溫茶,寧扶疏便也變本加厲,整隻腳都鑽進他衣裳中,沿著小腿緊實的肌肉慢慢往上爬。

    攀至腿窩時,五根腳趾靈活地在那處幽幽打轉。

    寧扶疏單手托腮,歪著頭端出一副不顯山不露水的表情,彷彿桌下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癟嘴道:“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

    顧欽辭還是那句話:“殿下別急,最多不出五天,就會有結果了。”

    寧扶疏的腳繼續向上,顧欽辭幾乎不怕癢,這點她是知曉的,因此她沒有在大腿多逗留,而是直接攀到頂點,腳掌輕輕踩動,然後腳趾忽地蜷縮,用力勾了勾。

    清晰觸感並沒有因為隔著襯褲而減弱,顧欽辭頓時覺得喉嚨乾澀,灌了兩口溫茶仍不解渴。

    寧扶疏使勁渾身解數,如願以償地聽見一聲低哼。她無辜眨了眨眼:“這樣也不肯說嗎?”

    “疏疏……”顧欽辭一把握住她的腳踝,“別蹭了。”

    右腳受制,還有左腳,寧扶疏沒有得到滿意地回答,不可能善罷甘休。而她之所以能這般有恃無恐,還得託著兩日來了月信的福,她知道顧欽辭絕不會做出傷她身子的事。

    寧扶疏眼睜睜看著他雙唇緊抿,鬢角滴下冷汗,捻出撒嬌嗓音:“橫渠,你就告訴我嘛。”

    她尋常時候的聲線清冽明朗,不像許多閨閣女子般細聲細氣,嬌得能掐出水,反倒因為執掌朝堂慣了,添上幾分冷澈威嚴。唯獨在情難自已的時候,才會柔下來,像棉花糖一樣綿軟,甜膩,能拉出絲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