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豔色

    朝歌長公主也是恣心縱慾的性情中人,倒難怪原主能和李月秦處成手帕交。

    寧扶疏命人催促小廚房多上幾道菜,總不能讓皇后娘娘餓著,李月秦卻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搖頭說不必麻煩。

    “我不久留,稍微坐會兒就走,之所以選這個時辰過來……”李月秦掀眸給貼身大宮女拋去個眼神,侍女立馬領會內涵,退出殿外辦差。而她再出口的語氣,端的是意味深長:“我千挑萬選,給你擇了幾件生辰禮物。”

    “剛剛宴上人多,又有駙馬在場,不太好拿出手……”

    細碎腳步聲響起的剎那,李月秦話音戛然而止,吸引寧扶疏望向殿門。

    數名樂伎魚貫而入,素衣白衫,氣度清雅如芝蘭玉樹、似謫仙下凡,皆是男子。

    寧扶疏微怔:“……你這是?”

    “撫琴奏樂呀。”李月秦理所當然道,“他們都是樂坊中曲藝最好的樂伎,吹拉彈唱樣樣精通,揉捻抹挑種種在行,保準讓你滿意。”

    像是為了印證她所言,懷抱琵琶的男子指尖拂出皎潔月光,跪坐琴案前的男子撥弄起弦風雅,確如聞仙樂。

    可寧扶疏深知絕對沒這麼簡單。

    如果單純只是聽曲兒,為何偏偏挑選男子,又為何神秘兮兮地說什麼駙馬在場,不太好拿出手。掩耳盜鈴,必有貓膩。

    李月秦見她面色繃著,眨動眼眸,倏爾掩唇一笑:“瞧瞧朝歌你這震驚的樣子,想哪兒去了?”

    寧扶疏:“……”

    不是她多想什麼,而是你究竟想做什麼。

    有一名琴伎已然躬身上前,乖順跪在寧扶疏腳邊,一雙慣常撫弄琴絃的手攀上她的大腿,按揉捏壓,三兩下就放鬆了全身肌肉。又小心翼翼觀察長公主殿下的神色,見她並不排斥,繼而手指不斷向上遊移。

    各中暗示,不言而喻。

    寧扶疏眉梢挑動,瞬間什麼都懂了。

    明明都是獻人,同一件事,李月秦做的就比姜昱高明。

    她打著光鮮亮麗的幌子,把要不要幸,以及幸誰的權利交到寧扶疏手裡。若長公主將人領上玉床,那是琴伎邀寵獻媚,手段了得。若從始至終無事發生,便只是隨意聽個小曲兒,自然不該有旁的豔事。

    無論結果如何,皇后娘娘和長公主殿下誰都不丟人,誰的面子都能過得去。

    瞭然後,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寧扶疏背脊微微後仰,慵懶倚靠在鳳椅上,任由這些“樂伎”伺候。

    常伴權貴身邊的人最擅長察言觀色,當即通透,長公主這般模樣便意味著有興致。眾人爭相上前,或捏肩、或按揉額穴,還有一人最聰明,也最大膽,自作主張拿起琉璃盞中的石榴,手指靈活破開暗紅果皮。

    盛滿晶瑩剔透紅寶石的素白玉手抬過頭頂,請長公主殿下賞臉品嚐。

    無比恭敬謙卑的姿勢,可他並沒有守規矩埋首低頭,反而掀眸抬眼,直勾勾地盯著寧扶疏。那眼底,似有盈盈春水瀲灩,也有湛湛秋波澄亮;似有情意和勾`引,也有貪戀和欲`望,還有央求與賣乖。

    饒是古今兩世閱人無數的寧扶疏也被他勾得心癢癢,暗自感慨了一句人間尤物,傾盡長公主府後院面首之美,也不及眼前這一人姿容絕豔。

    她不動聲色地側頭看了眼李月秦,開始權衡利弊。

    皇后雖姓李,母家卻是太尉府,縱然如今嫁給寧氏天子,又與長公主有摯交情意,但說不好這顆心到底更偏向誰。這些樂伎究竟是她作為皇后送給寧扶疏的生辰禮,還是作為太尉外甥女送給長公主的細作,不得而知。

    寧扶疏如果把人睡了,就有一半概率的風險踩入趙參堂的圈套。

    ……得不償失。

    但這長夜漫漫,深宮寂寂,屬實無聊得很。且難得碰上個合自己口味的,若不幸上一幸共度春宵,也虧得很。

    遂,寧扶疏決定做一個翻臉無情的渣女。

    今晚先痛痛快快地把人睡了,待明早起來時狠狠心,給他多些銀兩財物,將人打發走。

    如此既能規避風險,又不會委屈了自己。

    她緩緩俯身,如絲魅眼在與人咫尺之距時停住,朱唇對著男子掌心含辭未吐,氣若幽蘭。忽而,一點緋紅探出雙唇,捲走一顆石榴果粒。

    琴師頓時喉結上下滾動,嗓子眼發乾發啞。

    早聽說朝歌長公主美若九天神女,魅若九尾妖狐,後院數多面首中,被她強取豪奪的佔一部分,依傍長公主滔天權勢的佔一部分,還有一些人則是拜倒在她驚為天人的容顏下。心甘情願放棄時下男子的尊嚴,做她裙下臣。

    原以為這不過是世人吹捧上位者,誇大其詞之言。直到如今得見,他想倘若叫他選擇,他也會成為第三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