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動怒

    琅雲握著樹枝的手驀地抖了抖,她剛才沒注意,雪獒炯炯眼瞳映著斜陽,左右兩邊呈現出深淺不一的褐色,如冰錐尖利的長牙黏著晶瑩唾液,如果被它咬住,還能活?

    這玩意兒,咋那麼嚇人啊!

    雪獒不再對著寧扶疏,顧欽辭頓時覺得無趣。

    明明琅雲臉上同樣也有害怕之色,但他偏就是莫名沒了興致。在雪獒衝上去咬人之前,吹了一聲口哨。

    顧欽辭走出遊廊,假裝自己剛過來前廳,若無其事地問:“殿下怎麼來了?”

    雪獒見到主人,霎時收起那嘴獠牙,搖晃腦袋甩了甩鬃毛,蹲到顧欽辭腳邊。

    琅雲丟掉樹枝,冷聲諷刺:“駙馬爺養的狗當真好本事吶。”

    “看家護院用的傢伙,自然得有點本事。”顧欽辭神色淡淡。

    琅雲被他懟的心頭一哽。

    雪獒是給顧欽辭看家護院的,她又何嘗不是長公主看家護院的奴婢。讓雪獒欺負了去她家公主,便是諷刺她沒本事。

    駙馬爺這張嘴啊,平時瞧著沒幾句話,其實就有如他手中的刀般,不出鞘則已,一旦出鞘,鋒利扎人得很。

    琅雲忍不住想反唇相譏再刺回去,卻被寧扶疏的用眼神制止。

    總歸兩人都沒受傷,有驚無險,她還沒忘記自己今日親臨熙平侯府的用意,辦正事兒要緊。

    “去將外頭的東西拿進來吧。”寧扶疏吩咐她。

    語罷,又轉頭對顧欽辭道:“晌午時候宮裡賞了些東西下來,皆是一式作兩份。本宮揣摩陛下的心思,應當有犒賞駙馬玄清觀中侍疾辛勞的一份在裡頭,便給你捎過來。”

    寧扶疏尋了個合理說詞解釋自己突然造訪。

    殊不知,這話落在顧欽辭耳中,則成了另外一種味道。

    朝臣與百姓皆知熙平侯尚公主是滔天權貴旨意下的不得已為之。兩人朝政立場不同、身份地位不同,之間沒有絲毫感情可言。種種皆事實,可偏生皇帝與長公主聽不得旁人議論熙平侯含恨成親,婚姻不睦。

    因為一旦這樣說了,就是變相指摘這對皇家姐弟亂點鴛鴦譜,更是暗喻他們忌憚忠臣良將,缺乏容人之心。是以,長公主時常會與熙平侯做出恩愛表象,來遮掩自己的過處,維護弟弟的名聲。

    譬如前些時日長公主命熙平侯作陪同行玄清觀,再譬如小皇帝命他謄抄道文為長公主祈福。

    顧欽辭自動將這晌寧扶疏登門府邸,也歸結做給外人看的“恩愛”戲,屬實令他感到噁心。

    頃刻間瞭然,顧欽辭方才生出的痛快壓下去不少,神色更淡:“謝陛下恩典。”

    他作揖謝恩,腳底卻並沒有動,站在正廳門前,亦是擋在寧扶疏身前,續道:“此等小事,讓下人轉達就是,何勞殿下千金之軀專門跑一趟。”

    言下之意,便是讓寧扶疏放下東西趕緊走,並且以後也都別來了。

    寧扶疏不由得心底冷笑,她起先的確有意讓琅雲轉達,但您老沒讓人進門不是。

    想歸想,出口的話卻是:“駙馬言之有理,本宮走這一趟確實有些乏累,駙馬不請本宮進去喝杯茶嗎?”

    “殿下請。”顧欽辭這才側身讓開。

    長公主是君,他是臣。就像皇帝要進你家門,縱然再不情願,也沒有抗旨拒絕的道理。

    寧扶疏坐下後,看見院外琅雲已將她帶來的東西領進府內,閒適地輕靠椅背:“說起來,陛下給的賞賜中有不少河鮮珍味,趁新鮮時吃風味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