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梔子 作品

第32章 對不對

    可是商絨卻忘了顧及不能沾水的面具,冬雨蕭瑟的夜,她滿腹混亂心事難捱, 只是回頭看見他,也不知為何就往他懷裡鑽。



    少年隔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晚飯不好吃?”他的嗓音比雨水還要清泠動聽。



    商絨聞聲, 在他懷中抬起頭, 驀地對上他那雙漆黑的眼瞳, 冬雨急促地拍打在欄杆,漸漸地,她的心跳也與下墜的雨珠一樣亂。



    燈籠在簷下搖搖晃晃, 兩人幾乎同時側過眼,不再看彼此。



    商絨想起他滿懷的血腥味, 還是轉過頭來看他。



    昏黃光線裡, 少年玄黑的衣袍看不出有沒有沾染血跡,但那張沾了雨水的臉卻很蒼白, 連唇上也沒有血色。



    少年一撩衣襬在廊椅上坐下, 盯著她的臉:“此時岑照已在主院見田明芳, 要去看看嗎?”



    商絨點點頭, 站起身。



    “你把我的盒子放在哪兒了?”



    最初被她忽然的一個擁抱打斷的話, 到此時他方才又問出聲。



    那盒子裡,盛放著他提早做好的面具, 如今也沒剩幾張了。



    今夜雨急, 折竹的面具早就不能用了, 他以幕笠遮掩,在門口將田明芳交給岑府管家, 便來找她拿回盒子。



    兩人收拾整理好再到廳堂中時,岑照正在其中寬慰那名素衣布裙,容貌清麗秀致的年輕女子:“明芳姑娘,無論如何,你還活著便是一件幸事。”



    “可顯郎他卻……”



    那女子低垂著眼眉,露出來一截後頸,其上竟滿是烏青的淤傷。



    “此案已挪至後日開堂審理,要將錢曦元繩之以法,姑娘便是最好的人證。”岑照說道。



    “作證……”



    田明芳遲鈍地反應了片刻,嘴裡無聲地揉捻這兩字,片刻後,她抬起頭看向岑照:“那豈不是我受人折辱,清白盡失的事,也將人盡皆知?”



    岑照一怔,他審視著田明芳那張蒼白消瘦的臉,看見她頸間滿布的血痂,他眉間的褶痕深邃了些,徐徐一嘆:“我知姑娘受盡了苦楚,也能明白姑娘的難處,若你不願,我也絕不強求,張顯一事,我再另尋他法。”



    岑照喚來了女婢,將神情恍惚的田明芳扶去廂房安置。



    商絨回過頭,看著田明芳步履蹣跚的,像個提線木偶似的,被那女婢扶著走出門去。



    岑照見那一對少年少女進來,便讓一旁的女婢給他們看茶,隨即又對那少年道:“多虧了公子你,我如今才真正確認了害死張顯的,真是那錢曦元。”



    當日詩會,錢曦元便在其中。



    錢曦元是個舉人,在蜀青的家業也尤其豐厚,他與那日想要強賃竹林小院的兩人走得最近,是極好的交情。



    “可惜,她竟不願作證。”



    少年此時已換了一身乾淨的淺青衣袍,端著茶碗沒喝,眼眉間浮出一分不可思議。



    明明他在錢府密室找到那田明芳時,她初聽張顯已死的消息便哭得肝腸寸斷。



    “公子瞧著年紀還輕,”



    岑照打量著少年暗淡有瑕的一張臉,“你尚不知這世道,女子的名節到底意味著什麼,即便她們什麼也沒做錯,卻一樣要面對諸多指點,諸多偏見,歷來被‘清白’二字困死的女子數不勝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