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小雪 作品

第54章 第 54 章

    混混頭兒老六覺得凡事得有個先來後到, 必須得把事情捋清楚才行,出來混不能做白工啊。

    於是他舉著大刀質問對面的:“你們混哪裡的?”

    劉府的侍衛面面相覷:什麼混哪裡的?墨薇別院在南城啊。

    “喂,問你們話呢, 啞巴了?”

    侍衛頭頭冷聲道:“南城。”

    混混老六不高興了,東城的生意南城也敢來搶,必須得打,打服氣了才行。於是拔把刀就砍, 劉府的侍衛愣住紛紛舉刀抵擋,雙方一交手,劉府的侍衛才反應過來這群人根本不是自己人。

    不是自己的人,定然就是真山匪了,佛門清靜之地見不得血,這群人這麼弱雞, 抓他們還是綽綽有餘的。劉府的護衛動真格抓人,混混們被激得越發惱怒。

    雙方打成一團, 難解難分,驚飛樹林裡一眾鳥雀。

    王晏之怎麼也沒料到事情會往這麼奇怪的方向發展,蹙眉側頭問:“如意,我們先……”

    哐當。

    他後脖頸狠狠捱了一下,這一下莫名熟悉, 還沒反應過來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薛如意把手裡的板磚丟掉,嫌棄的看了眼還打得不可開交的黑衣人。都找的什麼人啊, 還得她出手才行, 她把人半拖著往另一條岔道口走, 拖出幾米超躲在暗處的薛大薛二招手, 兄弟兩人趕緊跑出來幫忙抬人。

    三人躲開寺廟的香客和僧人, 一路把人架到後山幽靜的禪房, 薛如意抱怨道:“二哥,你都找了些什麼人,好好的自己打起來了?”

    看了全程的薛二也很無語,把人弄到榻上後,才氣喘吁吁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應該沒喊這麼多人,待會我去問問老六他們。”

    薛大開門,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道人閃了進來,瞧見床上的王晏之就問:“就是這人要用祝由術搜魂?”

    祝由術也就是現代的催眠術。

    這老道人是周夢潔多年前認識的,曾經救過他性命,這次是特意找來留作最後的殺手鐧。

    薛二點頭:“別廢話了,趕緊的。”

    禪房緩緩燃起香菸,薛家三兄妹靠坐在床尾盯著床上躺著的人。

    青衣墨髮的王晏之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道人搖晃手裡的鈴鐺,在他耳邊低喃:“朝前走吧,一直超前走,不遠處你看到了一扇門。一扇白到發光的門,走過去緩緩推開它……”

    床上的人玉白容顏舒展,顯然夢到了很好的事。

    夢裡的王晏之推開那扇門,一腳踏進了承恩侯府。彼時他才五歲,已經是遠近聞名的小神童,宮裡的總管陳公公到侯府宣旨,招他為太子伴讀。

    能成為太子伴讀是上京貴家子弟夢寐以求的事,太子不出意外就是未來的皇帝,能成太子伴讀,那就是從小的情誼,將來怎樣都能平步青雲。

    王家老太君他的祖母很是高興,張羅著要把人送進東宮。他母親卻極不願意,讓他父親上摺子推拒。老太君大發雷霆,當場把母親斥責了一頓,罵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第二日他被送進東宮。

    母親把他送到宮門口,千叮嚀萬囑咐:“皇宮不比家裡,萬事得謹小慎微,莫要招惹皇家,尤其是皇帝能避就避開。”

    他打小就懂事,母親的話他牢記在心。

    前來接他的陳公公很是客氣,跟在他後面小世子、小世子的喊,喊得他有些煩。夏日的蟬鳴很大,皇宮也很大,大到他差點迷路,陳公公把他領到東宮。

    剛進門他就聽見皇帝威嚴的斥責聲,比他小一個月的蘿蔔頭太子跪在烈日下挨訓。

    僅僅是因為貪睡了一刻鐘就被罰跪兩個時辰,午時不準用膳。

    小王晏之覺得:當太子可真慘。

    王伴讀上工的第一日給太子打了兩個時辰的傘,午膳偷偷塞了他娘給的栗子糕給太子。

    小太子躲在桌布下小口小口的啃,噎到了就喝他遞過來水。

    王晏之瞧他那樣,覺得著實可伶,忍不住感嘆一句:“當太子好可伶啊,我父親母親就從來不逼我讀書。”

    小太子苦著臉道:“孤也不想當太子啊,但孤生來就是太子。”

    生來就是太子啊,那真慘。

    在太子府待了一整日,章太傅來給太子講課時他在,皇后來瞧太子時他也在,日頭快要落山時陳公公又來把他送回去。快出宮門時有一段狹長的甬道,又冗又黑,長到他看不到盡頭。

    他置身其中,渺小如天邊最後一縷光。

    宮門一開,他打馬遊街肆意暢快,十幾歲的少年人滿腔意氣。放榜單日,官家敲鑼打鼓到承恩侯報喜,府門外全是圍觀豔羨的百姓。畫面一轉,他就躺在繪潮閣不停的咳嗽吐血,昏黃的燭光搖搖曳曳彷彿隨時有可能熄滅。陳公公帶著一大群御醫匆匆趕來,御醫診斷他是肺癆,拉著前來探望的太子不讓靠近。

    太子發了大火,堅持要進來,最後被一干御醫齊齊堵在門外。

    老太君,他的祖母命人把繪潮閣封了,不許父親母親前來探望。辦法總是人想的,承恩侯他的父親,總是半夜偷偷溜進來,母親也來過,但每次都隔著門遠遠的瞧他。

    人很憔悴,跟著父親東奔西跑給他找大夫。

    床上的人開始掙扎,眉頭蹙得死緊,十指揪住被子不放。鈴鐺還在響,老道士輕聲問:“知道自己父親是誰嗎?說出來,說出來……”

    他父親,他父親鬱鬱而終。

    “你母親是誰?叫什麼?”

    他母親一頭撞死在了父親棺木上。

    “你是誰?你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是誰?他被承恩侯府的老太君,他的祖母除名了,他誰也不是……

    他死後,二叔繼承侯府,堂哥成了侯府世子,太子登基,無人在記得他……

    他十指都掐出血來,猛烈咳嗽吐出一口血,睜開眼,入目的是一間禪房,薛如意正拿帕子給他擦嘴角。

    他感覺很累,努力回想暈倒之前發生了什麼:“如意,我怎麼在這?”

    薛如意有些愧疚,顧左而言他的道:“我們快回去吧,這寺廟不安全。”她剛說完,門就被敲響。

    薛二和薛大推門進來,一進門薛二就道:“阿孃不放心你們,讓大哥和我來接你們回去。”

    “哎呀,安子你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又吐血了。快快快,快回去。”薛二心虛極了,要不是他們找來人施祝由術安子也不至於如此。

    誰也沒想到安子自主意識那麼強,不僅什麼都沒問出來還受傷了。旁邊薛如意眼神已經要殺人了,喊來寺廟上的轎伕把人直接抬下去。

    打完架通身掛彩的劉府侍衛瞧見被抬下山的王晏之,既驚訝又疑惑。他們到底錯過了什麼,不會假死變成真死了吧?

    等薛家抬著人走後,劉府侍衛趕緊往墨薇別院去報信。

    薛父和周夢潔還在家等消息,等來等去等著人抬回來了。周夢潔趕緊讓薛家兩兄弟從後院把人抬上樓,去拿藥箱的功夫邊問薛二怎麼回事。

    薛二面帶愧色,把經過說了一遍,最後才道:“那牛鼻子老道肯定不靠譜,說是安子反抗意識太強,心裡怨氣太重才會吐血。話都沒說完人就溜了……就離譜了,從來沒聽說過催眠會讓人吐血,這裡的祝由術不靠譜啊。”

    周夢潔驚訝:“我先前見他用祝由術救過幾回人,每次都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薛二道:“大概是安子身體弱,先前病成那樣多少傷了根骨,今後還是要細養才行。”

    周夢潔提著藥箱往樓上走,邊走邊道:“也是我考慮不周,我看以後別折騰了,先讓他養兩日,等好了直接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