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小雪 作品

第51章 第 51 章

    “要。”沈修接過酒壺又猛喝起來,喝得差不多後話夾子就打開了,頹喪道:“我爹不認我,說當初怎麼就生的我這個畜生。沈氏的叔叔伯伯尋常見我都三分笑,現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罵我罵的很難聽,還連我娘也一起罵?我一回去我娘就抱著我哭,她也罵我不孝,我是不是做錯了?”

    他又灌了一口酒,眼圈紅了紅“但是最近我一閉眼,就夢到自己在幫忙埋墳,人太多了埋也埋不完……我又覺得自己沒錯。”

    “甚至還有點慶幸他再也不會管我經商,再也不會打我了。”

    他說著說著我哭起來,伸手就想找如意要安慰。王晏之坐到兩人中間任由他抱著哭,好半晌才憋出一句:“男兒有淚不輕彈。”

    沈修邊哭邊道:“你懂什麼,只是未到傷心處,如意你說是不是?”

    薛如意點頭:“嗯,男人女人都可以哭,你哭吧。”

    沈修抱著王晏之哭的越傷心,邊哭邊道:“明天我爹流放,我得去送他。”

    他絮絮叨叨,又灌了許多酒,最後抱著王晏之睡著了。

    酒水撒了王晏之一身,芝蘭玉樹的人身上掛了個樹袋熊著實不太好看。薛二過去把人從他肩膀上扒拉下來,薛如意道:“表哥,你先去洗洗,我上樓給你整理明日去郡城要用的東西。”

    王晏之僵在那,勉強回了個好。

    他洗漱完上樓,剛打開門就瞧見薛如意坐在床上,旁邊是整理好的木箱子,手裡拿著他時常帶在身上的小/黃冊子。

    王晏之眼皮狠跳,快走幾步,想將東西搶下來:“如意!”

    然而來不及了,薛如意已經翻開,第一行字‘secret script of a good husband(好丈夫秘籍)’。

    這是阿孃教過她的,她認得。上面的字跡是阿爹的字跡,本子頁面都已經發黃,顯然已經好多年了。

    第一條:老婆永遠是對的。

    第二條:要時刻緊記三從四德。

    第三條:自覺做家務洗衣做飯打掃衛生。

    陳舊的字跡旁還用硃筆畫了幾個小圈圈,應該是不明白的地方。比如那一行英文,比如‘老婆’兩個字。

    薛如意杏眼瞪圓,攤開本子驚訝的問:“阿爹給你的?”先前還以為他藏的是什麼,原來是這個。

    犯得著跟她搶的不可開交。

    王晏之站在離她十步遠,有些不敢看她,長睫微垂訕訕的點頭,頗為尷尬道:“只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我翻了岳父大人給的書做批註了。”

    薛如意繼續往後翻,一張空白的宣紙掉落,宣紙下面是一個歪歪扭扭的同心結。

    王晏之眼疾手快,在她彎腰前把那張紙撿起來塞進懷裡。薛如意撿起那同心結看了半晌,蹙眉道:“後面是你編的?”

    “嗯。”他侷促點頭,“有些醜。”

    薛如意贊同的點頭:“確實有些醜。”說完她開始拆那同心結,王晏之三兩步走過去,急道:“也不是很醜,勿需拆。”

    “這樣還不醜,你坐著幫我拉住另一頭。”薛如意拉著他坐到床邊,把拆開的同心結另一頭塞到他指尖。

    她十指靈巧,拉著紅線來回穿梭,捲翹的長睫在下眼簾投下一片暗影。偶爾掀起眼皮示意他手抬高一點,漆黑的眸子裡是純粹的黑,王晏之看著看著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她穿好最後一根線,彎起眼睛抬頭看他:“把手伸出來。”

    原本鮮紅的如意結被編製成一根平安繩,平安繩中間鑲嵌著一顆檀香木珠,接頭的地方結成簡單的如意扣,簡單又好看。

    王晏之伸出手,她把平安繩圈在他手腕上。紅繩襯得他手腕越發瘦白,羊脂白玉一般,檀木主子隨著他擺動細細摩擦著肌膚,很是相襯。

    他開始有些擔心它會褪色。

    薛如意眼睛又彎了幾分,笑問:“這樣是不是更好看?”

    王晏之眸光落在那紅繩上,低眉淺笑,像冬日盛來的雪蓮,又清又豔。那笑笑得她心跟著晃了晃,十指拉著他衣袖也晃了晃,王晏之低頭看她,她杏眼亮晶晶的,很認真的問:“表哥除了偷偷看那小/黃/本,編同心結還有別的事瞞著我嗎?”

    他笑漸漸淡了:“睡吧,我能有什麼事瞞著你。”

    屋內燭火搖搖晃晃,燈芯啪嗒一聲炸開。

    薛如意把床上的行禮一推,全推到他的小床上,有些冷淡道:“自己整理。”然後把燈熄了,背過身躺進被窩裡,發現王晏之還坐在自己床邊不動,她一腳把人踢了下去。

    屋子裡黑漆漆的,王晏之坐在地上呆愣一瞬,最後無奈的嘆氣,摸黑開始整理行李。手腕上的檀香珠子跟著晃盪,黑暗裡感受得格外真切。

    次日,天矇矇亮,醉酒的沈修猛然從床上彈跳起來。外袍都沒披就往外跑,樓下還有些黑,他跑到門口正要開門,昏光裡突然有人問:“幹嘛去?”

    沈修嚇了一跳,揉揉眼睛才看清楚是薛如意。

    他急道:“我爹今天流放呢,我現在趕出城送他。”

    薛如意起身:“我送你去吧。”

    沈修愣了愣,覺得今天的如意有些不對勁,但也沒細想,點頭跟著她上了牛車。

    緊趕慢趕,趕到西城門外,城門外停著一輛青棚馬車。沈夫人的哭聲傳出老遠,押解的官差不耐煩催促。沈修剛要下馬車就被薛如意塞了一包銀子。

    他來得匆忙,身上確實沒帶銀子,隨口道了謝往套著手銬的沈縣令那裡跑。

    “爹。”他跑近了,先喊了聲又去打點押解的官差,最後才走到沈縣令身邊。

    沈縣令身上的衣服倒是換了一道乾淨的,整個人卻像老了十歲,嘴角開裂頭髮蓬亂。他已經罵累了,看見沈修眼神都不想被一個。

    沈修也不介意,把銀子塞到他手裡,壓低聲音道:“爹,你在流放的地方好好生活,說不定哪天就會大赦天下,等你回來我肯定掙到很多銀子,一定比你貪的還多。”

    已經不想理他的沈縣令瞬間被氣得七竅生煙,舉起手想扇他,鈴鐺作響的手銬提醒了他。他氣笑了,誇道:“真是我的好大兒啊……”

    霧氣散了大半,天邊落出魚肚白,薛如意坐在牛車上盯著沈修揮手道別。他和沈夫人說了兩句話,又跑到她跟前道謝:“如意,銀子我會加倍還你的,還有謝謝你們,你先回去吧,我送我娘回去。”

    薛如意點頭,兀自趕著牛車回去了。回去的時候王晏之已經起身,瞧見她從外頭回來順口問:“去哪了?”

    “送沈修去見他爹。”薛如意往裡頭走,薛父已經做好早飯,招呼著他們幾個快過去。

    他絮絮叨叨的唸叨:“郡城路遠,安子你們提前過去休息兩日,熟悉熟悉考場,手腕記得擦藥油,實在受不了就用左手寫字,考不好也沒關係。還有背上的藥粉,給你放箱子裡了,如意記得給他按時上藥。”

    他說了一大堆,發現王晏之一直看著自己閨女,而如意只管低頭扒飯。

    薛父後知後覺的問:“安子,你惹如意生氣了?”

    周夢潔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腳,他才反應過來,訕訕道:“我就問一句。”

    “好了,安子先去郡城院試,什麼事等回來再說。”

    門外停著馬車,王晏之先出了門,把行禮搬上去後回頭看站在門口的薛如意。

    “如意。”

    薛如意拉著周夢潔的手道:“阿孃,我先陪他去院試,回來有事和你們說。”

    周夢潔和薛父同時愣了愣,等回過神她已經坐上馬車走了。

    薛父疑惑:“如意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