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以 作品

第25章 無界之戰(7)

    漆黑的夜空下,風撩起謝寒朔額前的髮絲,露出眉骨上接近髮際線的地方約莫一釐米的淺淺疤痕。他注視著暗色無光的餐廳,神色微冷。

    時蘊只覺得身體一輕再一重,人便站到了實處,劫後餘生讓她有種靈魂都輕盈了的感覺。

    她下意識低頭,從數百米高空俯視地面,能將璀璨的霓虹盡收眼底。

    景色美不勝收,時蘊卻有股強烈的眩暈感。她一把扣住謝寒朔的胳膊,兩股戰戰道:“我……我我腳下的是什麼?”

    正要對餐廳開槍的謝寒朔被她拉得稍稍失衡,只能收住了扣下板機的動作,言簡意賅道:“輕翼飛行器。”

    飛行器彈出的活動栓扣住了兩人的雙腳,即便站不穩,也不會摔下去。

    謝寒朔似乎覺得她抖得太厲害,短短猶豫後,任由她抓著自己的手臂,繼續舉槍對準餐廳裡的寒綢增殖體。

    時蘊拽住了他的手臂,急忙道:“我舅舅的保鏢還在裡面!”

    “嗯。”他的聲音冷冷清清,被風吹散時,卻莫名溫和。

    時蘊見他側肘,甩出手臂上的迴旋彎刀,彎刀敲碎落地窗,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兩人站立的輕翼飛行器靠過去,謝寒朔便帶著她跳進了餐廳。

    他的行為大膽而狂妄,絲毫不怕餐廳中的寒綢群起而攻之,將他吞噬。

    漆黑的餐廳裡,寒綢增殖體上下起伏,原本光滑的表面流出了黏膩的液體,發覺兩人進來後,它分離出一條又一條寒綢,無畏的要吞噬兩人。

    謝寒朔目光下移,落在地面一堆白骨上,無視蠢蠢欲動的寒綢,偏頭道:“是他嗎?”

    剛剛只是斷了隻手臂的林和在短短半分鐘的時間裡成了寒綢的盤中餐,除了這副白骨什麼都沒留下。

    時蘊微呼一口氣,似乎有些難以接受。

    謝寒朔將槍口對準寒綢,藍色的火焰在槍口跳躍,後者似乎意識到了危險,退到落地窗邊,可還沒能出去,從槍口噴/勃而出的火焰便張開了血盆大口,將它吞噬!

    這是為了對付寒綢特製的藍焰槍,噴出的火焰溫度不高,卻能對寒綢造成致命打擊,與其體/液接觸後,會發生極強的化學反應,腐蝕增殖體。

    謝寒朔面不改色,甚至在寒綢掙扎著想要做最後的抗爭時,甩出袖管裡的鋼絲武器,將其狠狠釘住。

    只見他拽著鋼絲甩動手腕,龐大的寒綢增殖體便被猛地拽了回來。

    火焰對寒綢來說卻有如硫酸之於人體,所過之處,發出濃烈的腐蝕聲。增殖體內部的白色晶體急促的閃爍著。

    還有一塊?

    時蘊微微皺眉。

    淡綠色的光芒跳躍著,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餐廳。噼啪噼啪的燃燒聲中,防空警報不知何時停了,紅色的信號燈偶爾掃過雙子大樓的頂層,夜格外寧靜,黑暗也悄悄變得溫和。

    逸散在時蘊周身的金色光點和幽藍色光點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小幽靈飄在精神力泉中,老實得有點不正常。

    “你怎麼在這兒?”火焰燃燒時,謝寒朔平靜的開口。

    時蘊偏頭看他,神經鬆懈下來後,她有點兒支撐不住,啪一下坐在地上,有氣無力道:“我舅舅來給我過生日,我怎麼知道會在這裡遇到蟲族,小命都差點沒了。”

    她小聲抱怨著,真覺得穿越以來的生活太過緊張刺激,還不如去閻王殿裡報道,或許當個鬼差去索別人的性命會爽很多。

    謝寒朔沒想到她是來過生日的,再看周圍,隱約可見幾個倖存的氣球和碎得不成樣子的輕紗。

    恰在此時,遠處央城政府鐘塔上的時針、分針、秒針同時指向了十二。

    午夜悄然而至,微風輕拂,天邊的空間站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替代月光,在雲朵飄開後,悄悄照進了餐廳。

    謝寒朔解開鋼絲武器綁在牆柱上,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遞到時蘊面前,她愣了愣,聽他道:“搞砸了你的生日,抱歉。”

    時蘊聽得半懂不懂,接過糖果時,茫然的對上他的視線。

    “聯邦蟲族調查局很早就盯著這個寄生體了,本來順著他找到其他寄生體。但他非常狡猾,出了點意外,牽連到了你,抱歉。”

    他連說兩句抱歉,眼中也帶了些許懊惱。

    時蘊第一次從他身上感受到除了淡漠外的情緒,驚奇的同時,道:“那我損失可大了,一顆糖果可不能補償。”

    話雖這麼說,她卻剝開糖衣,咬住這顆草莓味的奶糖,還想:

    被貼上高冷、禁慾、冷漠之類標籤的朔神,不僅喜歡吃拔絲芋頭,還隨身帶草莓味奶糖,他的事業粉們要是知道了,反應一定很有趣。

    謝寒朔竟然認真考慮了一會兒,詢問道:“那你想要什麼?”

    時蘊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還挺認真的,一時間有些意外,她輕碰了腹部,擦掉嘴邊溢出的鮮血,蒼白的笑了笑道:“不如先送我去醫院?”

    被寒綢幾次摔打,她能堅持到現在,絕對是閻王還不想收她。

    言罷,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

    醒來,時蘊鼻尖瀰漫著濃濃的消毒水味,她緩緩睜開眼,入目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她側頭便對上了秋見禮著急的目光,後者連聲喊著醫生,又匆忙道:“小蘊,你怎麼樣?可算是醒了,嚇死舅舅了。”

    秋見禮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眼底有淡淡的青灰,眉宇間透露著疲憊,臉色也格外蒼白,彷彿隨時有可能支撐不住倒下。

    時蘊張了張嘴,含糊道:“沒什麼事,只是有點疼,您怎麼樣?”

    秋見禮身體不好,非常依賴藥物,這次的事情怕是把他嚇得不輕。

    他見時蘊意識清晰,緩了口氣笑道:“沒事,舅舅的身體就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回頭吃點藥就好了。”

    “都是舅舅不好,大晚上的還帶你在外面吃飯,要不是我突然過來,也不會遇上這樣的事情,好在你沒事,不然我要怎麼和你爸媽交代?”

    他自責的垂下腦袋,似乎又意識到時蘊還傷著說這些不好,連忙轉移話題,“受傷的地方還會不會疼?醫生馬上就來了。”

    時蘊搖搖頭,白著臉道:“舅舅,林和怎麼樣了?”

    秋見禮握著輪椅的手稍顯僵硬,嘆了口氣道:“送咱們來醫院的人說他被蟲族寄生,已經被處決了。”

    時蘊被子下的手指稍稍屈起,嗯了一聲後,不再說話。

    此事,病房門被推開了,醫生進來給時蘊做了全方面的檢查,告訴她身體恢復得不錯,但最近一週最好保持休養。

    距離她昏迷已經過去了十來個小時,謝寒朔把她和秋見禮送來醫院便離開了。

    醫生剛檢查完,病房的門又被推開了,進來的除了剛剛醫生給她做檢查時出去的秋見禮,還有個身材高挑,容貌豔麗的女人,是溫雲卿。

    她穿著象徵聯邦上將身份的軍裝,風塵僕僕,大概是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後趕來的。

    溫雲卿盤起的頭髮亂了些,臉上有明顯的疲憊,聽醫生說時蘊沒什麼大礙後,鬆了口氣快步走到床邊,拉著她的手上下看了看,又摸著她的腦袋說道:“嚇死舅媽了,早知道我和你舅舅一起來。”

    時蘊搖了搖頭,她有些不太適應和溫雲卿這麼親近,說了幾句話後,後者也很快退開,“你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就和我說。”

    溫雲卿始終對原主很好,幾乎把她當成親生女兒,連自己的孩子都不如她受寵,比起秋見禮有過之而無不及,也因此原主和表兄弟的關係並不好。

    病房恢復安靜,小幽靈鑽了出來,乖乖貼在時蘊頸邊,恢復了之前愛撒嬌的模樣。

    時蘊把小幽靈拎起來,它大概以為她在和它玩遊戲,晃盪著小尾巴,想把尾巴甩起來貼在她的手背上。

    她輕輕用力,小幽靈順從的把自己變扁了,還討好似的把核心處的金色光點變成愛心的形狀。

    慣會撒嬌。

    昨天晚上出現在她意識深處的聲音危險而貪婪,小幽靈卻活潑乖巧,她很難把二者聯繫起來。可小幽靈喜歡吞噬能量結晶又是不爭的事實。

    她嘆了口氣,索性屈起手指彈了彈小幽靈的小腦袋,後者翹起尾巴捂著腦袋,搖頭晃腦,可愛到想讓人套麻袋。

    有小幽靈在旁邊耍寶,時蘊複雜的心情稍微緩和了些,躺了一會兒沒睡著,乾脆打開智腦看新聞。

    紅靄星地方頻道果然在報道雙子大樓發生的事情,由於涉及到蟲族還有一位被害者,事情變得很嚴重,輿論也在持續發酵。

    自從秋山礦區出現蟲族的事情被報道出來,一直有人認為銷聲匿跡多年的蟲族或許又悄悄滲透到了人群裡,隨時可能給人類帶來滅頂之災。

    現場做報道的是個女記者,非常專業,時蘊仔細聽了聽。

    “目前央城博物館被盜的嫌疑人已經確定是蟲族寄生者,現場並未發現被竊物品,有關部門正在……”

    女記者在報道時,有工作人員出入雙子大樓,其中還有個戴著黑色口罩和鴨舌帽的年輕人。

    -

    “寒朔,能量結晶不見了。你是最後離開現場的人,有沒有什麼發現?”蟲族調查局的勘驗員顧絃歌摘下手套塞進透明塑料袋,詢問道。

    謝寒朔沒有摘口罩和鴨舌帽的意思,搖了搖頭道:“我離開前,寒綢完全被火焰覆蓋,沒有看到能量結晶。”

    “嗯,寄生體的狀態不穩定,應該還沒形成能量結晶,寒綢吞噬了寄生體後又被長時間燃燒,他為了抵擋火焰消耗獲取的能量結晶也實屬正常。”

    “對了,這具屍體的身份確認了,是溫雲卿上將府上的人,負責秋見禮少將的人身安全。被吃的只剩骨頭前還斷了手臂,你知道怎麼一回事嗎?”顧絃歌隨口問道。

    謝寒朔站在白骨邊上看了看,道:“他被寒綢寄生時,可能想斷臂求生,但沒有成功。”

    顧絃歌嘖嘖兩聲,“行,回頭你寫個跟蹤報告。昨天那個小朋友怎麼樣?嘖,時奕元帥的女兒,要是出點事兒,我明天就要打辭職報告回老家種田了。”

    “放心,沒有大礙。”

    顧絃歌瞥他一眼,“能不能不要這麼惜字如金?多跟我說句話能少塊肉嗎?”

    回應他的是謝寒朔淡淡一眼,顧絃歌有點遭不住,乾脆對他揮揮手道:“快走快走,回你的北玄軍校去,我真是信了你姐的鬼話,找你幫忙和自虐有什麼區別?”

    謝寒朔走了,臨走前看到餐廳的老闆也在,停下步伐認真思考了幾秒道:“你們的拔絲芋頭可以外帶嗎?”

    餐廳老闆:“?”

    -

    報道翻來覆去也就那點信息,時蘊看了一會兒後,關掉智腦把小幽靈趕回精神力泉,睡了個回籠覺。

    醒來時,她見江諧雙手抱胸坐在床邊,眉頭皺起幾乎能夾死蒼蠅,且盯著床邊桌子上的禮盒和包裝袋。

    發現時蘊醒來,江諧陰陽怪氣呵呵兩聲,“住院了還不忘點外賣?”

    誰樂意自己醒來就對著張臭臉,時蘊翻了個白眼,“關你屁事?你怎麼在這兒?看見你我就胸口疼,麻煩能不能離我遠點?”

    江諧睜大了眼睛,沒想到她嘴巴這麼毒,眉毛一挑,打算懟回去,但又見她穿著病號服,神色蒼白,最終還是收斂了脾氣,冷哼一聲道:“你當我願意來啊?”

    也不知來之前遭受了何種經歷,語氣裡是滿滿的怨念。

    時蘊懶得理他,轉頭看向桌上的包裝袋和旁邊的禮盒,禮盒上有生日蠟燭,生日蛋糕?

    她提過來一看,發現禮盒上還附有賀卡,有六個字――

    抱歉。

    生日快樂!

    字體端正,獨有風骨。

    江諧看到禮盒上的字後,眉頭已經要堆成小山了。

    時蘊打開旁邊的包裝袋,是拔絲芋頭。她眨了眨眼,想起昨天晚上咬進嘴裡的草莓味奶糖。

    江諧的眉心幾乎要夾死蒼蠅,他不甘心的看了眼腳邊自己帶來的生日蛋糕,往椅子下方踢了踢,呵呵了兩聲道:“剛受傷別吃亂七八糟的東西!回頭再躺上十天半個月,期末又要掛科!”

    時蘊覺得他有病,她受了傷不假,躺過治療倉後一定能出院了,是秋見禮說什麼都要讓她在醫院裡多觀察一天,現在才躺在這兒。

    她不理會間歇性發瘋的江諧,在他伸手要提走拔絲芋頭時,毫不猶豫把他戳開,“婚約都解除了就別在我面前礙眼。”

    江諧霎時氣結,“要不是大伯非要我來,你以為我樂意見到你?”

    當然,江鎧並沒和他通訊。

    時蘊不理他,用牙籤刺起一塊放進嘴裡,甜甜的糖絲味道極佳,芋頭的滋味也恰到好處,和昨天中午在雙子大樓吃的一模一樣。

    江諧更不樂意了,伸手過來搶了一塊,只覺得甜得鼾人,胡亂咬了兩下吞進肚子裡沒有再下手的打算。他完全不理解時蘊為什麼能吃的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