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偽裝

    方航和他碰了下啤酒罐,灌了幾口冰啤酒。

    ………他們其實也沒能想到。

    那天的經歷直到現在回看,依然恍惚得像是場荒誕詭異的夢――――駱鈞作為直系親屬辦理了死亡證明,遺產公證處的人帶著駱枳的遺囑來,交給他們駱枳留給他們的東西。

    他們坐在桌前懵著不會動,匡礪已經把那幾份劇本鎖進公司的保險箱,離開了會議室。

    再然後,沒多長時間,匡礪就親手把簡懷逸送了進去。

    他們設法收集證據,《火苗》劇組龔導演的那位助理也聯繫他們,替人轉交給他們了另一部分更據實的證據。匡礪用這些證據送那位簡總徹底翻不了身,還去了那天的庭審現場。

    “我後來還去見過他。”匡礪知道方航想問什麼,沉默了一陣才開口,“他看起來還算體面。”

    簡懷逸見他的時候還算體面。

    雖然穿著囚服,人也狼狽了不少,早沒有駱家養子當初的風光,但也沒有歇斯底里地鬧,甚至還和他握了握手。

    “願賭服輸。”簡懷逸對他說,“我想過這種後果,不意外。”

    “他那時候已經從駱承修口中知道,淮生不是他搶得走的,他比小駱總差得遠。”

    匡礪說∶“他說他對那家人的德行也早看得清楚,猜到了會有這一天,早知道當初就該答應下來。"

    ……

    當初駱枳不是沒和駱鈞提過,把自己所有的股份和繼承權都給簡懷逸,讓簡懷逸離開駱家。

    那時候的駱枳已經不再對駱家任何一個人有期待,也早不再和那個血緣上的兄長認真說話。但即使是駱枳一邊打遊戲一邊說出來的話,簡懷逸其實也很清楚,駱枳能說出來就真的能做。

    “早知道該同意的。雖然也沒多少錢――――那家人是真沒給他什麼東西。”

    簡懷逸隔著鐵柵欄坐在他對面,漫不經心地往下說∶"我沒忍住。這家公司在他手裡,好得像是塊肥肉,再髒的野狗看了也要流口水……"

    “你想過嗎”匡礪忽然說。

    簡懷逸被他打斷,愣了下"什麼"

    “來公司,真的和他學,親眼看他是怎麼做到的。”匡礪說,“我和你是一樣的人。”

    簡懷逸霍然抬頭,盯著他,瞳孔忽然收縮。

    他們這種人之間是能互相認出來的,從匡礪不留餘地地往死裡報復他,把他逼進監獄就能猜到,用不著更多的話來證明。

    “我當初被人陷害,心想憑什麼倒黴的是我,就因為我不做壞事?那我也要做他們那種人。”匡礪說∶“他來挖我,我心裡很諷刺。我準備主動把公司的事全攬過來,想讓他信任我,一步一步把公司從他手裡架空掉。”

    “人人把我當垃圾,誰都能來踩我一腳。”

    “我不想再被人踩在腳底下了。”匡礪說,“我要爬上去,用心機也好,用手段也行,我要弄到我要的東西。”

    簡懷逸放在桌上的手頓了頓。

    他把手放下去,慢眯了下眼睛“後來呢”

    “不知道。”匡礪停下來,想了想,“大概跟他幹了兩個月吧。或者四個月,反正不超過半年。”

    簡懷逸忽然諷刺地笑了一聲“你想跟我誇他的人格魅力”

    "匡經理,你和我不是一種人。"簡懷逸說,"你只不過是一時受了打擊,進了那個死衚衕,看誰都可惡,後來見到好人了就又心軟。"

    “我知道駱枳是好人。”簡懷逸笑了笑,“可惜我這種人天生就是壞種,感化不了的。”

    匡礪問“你覺得我被感化了回頭是岸”

    簡懷逸正要攤手,手腕碰到冰冷的手銬,眼底不受控地一跳,視線落在匡礪身上。

    “準生娛樂要是還在,我就回頭是岸。”匡礪說,“平平穩,就這麼過五十年。”

    簡懷逸的瞳孔凝了凝“架空我的,牽頭買股權把我踢出去的,都是你。”

    “我說了,公司的事都是我在管……我以為來得及,我不知道他生了病。”

    匡礪忽然盯住簡懷逸∶“姓簡的,他要是沒生病,他做的會比我好,這口肉你連咬都咬不到。”

    “是我從來不敢告訴他,這家公司對我有多重要。”匡礪說,“他管我叫匡哥,從來不問我哪個安排是為什麼……我在公司裡做了半年,和那些人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之後就徹底不再想那些事了。但我怕他知道,你不知道,我怕得要命。”

    匡礪甚至偶爾都會做噩夢,擔心被駱枳知道了自己當初被挖過來的時候,心裡裝過的那些念頭。這些事並不是完全無跡可尋,只不過是因為駱枳從不懷疑他,所以團隊裡的所有人都從不懷疑他

    “你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公司嗎?”匡礪說,“姓簡的,我們是一樣的人,所以我知道你最想要什麼。”

    “不是權力,也不是錢。當然也要這些,但要這些是為了別的。”

    “是因為被人踩在泥裡,當流浪狗一樣踢。心裡很恨,很不安,連睡覺也會驚醒。”

    “因為受夠了什麼都沒有。”匡礪說,“所以什麼都要搶來。”

    “好了。”簡懷逸打斷他,“匡經理,我大概知道了你是來幹什麼的。”

    簡懷逸垂著頭,聲音冷下來∶“你想看我也絕望,是嗎?很抱歉你可能得失望了,我不後悔我做的任何事……"

    “我在公司每天都能睡得著覺。”匡礪說。

    簡懷逸的瞳孔倏地縮了下。

    “我們會做很多事,這些事在別的公司看起來,肯定相當幼稚―――我要是在別的公司,大概要笑話這群蠢蛋腦子不正常。”

    匡礪完全不理會他,繼續向下說∶“只有我自己會知道我有多嬪妒,看著他們都眼紅得要滴血。"

    “我們每個人做的事,只要自己覺得對,就不用和其他人解釋,別的部門都會配合。”

    “要是這件事沒達到預期效果,翻車了,沒人責備,自己去寫檢查反思。”

    "要是效果好,就請所有人吃飯,不去大酒樓,去路邊攤。一群人一箱啤酒,聊天聊到半夜。"

    "跟外面的人有衝突了,想都不用想,總經理會給撐腰。只要我們能保證自己不做錯事,捅多大的簍子,永遠有人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