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天明

    這種場景要是讓電影拍出來,說不定要弄個慢動作配樂加濾鏡,但其實真做起來就會知道,也不完全都是酷的成分。

    ……

    他們兩個胸膛撞上胸膛,都有幾秒鐘沒能出聲,他的肩膀還不小心磕到了影子先生的下巴。

    但他們兩個還是笑得沒完,發不出聲的那幾秒也在笑。明熾索性一點力氣也不用,趴在影子先生的身上,讓對方胸腔裡溢出來的笑裹著他浮浮沉沉。

    怎麼有這麼幼稚的人啊。誰啊。

    明熾在心裡想這個問題。

    然後他在影子先生笑著的眼睛裡看到一樣的問題,立刻主動舉手投案∶“是我是我。”

    “幾歲了啊,居然還能掉下床。”明熾揉著臉反省,“影子先生,你剛剛在露臺想什麼?”

    影子先生一定是跟著他學壞了,抬起手臂,把他往懷裡抱了抱“想你究竟什麼時候會掉下床。”

    明危亭說完這句話,自己也覺得好笑,搖了搖頭,及時撈住當場又要繼續裹起被子遷徙的小船長"……不是這個。"

    “是玩笑。”明危亭輕聲說,“我在想。”

    他依然把下頜擱在明熾肩頭,停了一會兒才又笑出來,如實承認∶“現在和你說這些是不是太早,會不會讓你覺得有壓力。”

    “影子先生。”明熾向他強調,“我是沒了十年的記憶,不是倒退了十年,被你抱著的是二十三歲的大火苗。”

    影子先生點了點頭,複述並背誦“居然還能掉下床。”

    明熾自己被自己的話堵到張口結舌,徹底告負一局,按著胸口追悔莫及。

    明危亭低頭看他,眼底柔和。他們不再討論這件事,明危亭拍了拍他的背,溫聲說∶“去洗漱吧,記得保護傷口。"

    明熾點了點頭,被影子先生扶著手臂,撐坐起身。

    他在臥室通常不用手杖。這裡的地毯鋪得比外面還厚很多,就是專門給他用來隨便摔的,所以其實剛才就算掉下床也完全沒有關係。

    剛才鬧得太厲害,這會兒就要特地注意動作,以免頭暈。明熾在床邊垂著頭坐了一陣,察覺到影子先生繞到床前,蹲下來抬頭看他,嘴角就立刻得逞地飛快抬起。

    明熾飛快撐了下床沿,自己也滑下床,和影子先生變回了面對面∶“還有件事。”

    明熾咚一聲坐在厚實的地毯上“做完了才能去洗漱。”

    明危亭單手護在他身後,確認了不會磕碰才收回∶“什麼事?”

    明熾抬起手,握住影子先生的手臂,把他向床角拉了兩下。

    明危亭跟著坐過去,正要詢問,忽然一怔。

    明熾的神色忽然徹底認真。

    他認真地看了面前的影子先生很久,久到他的嘴唇微微抿了下,然後低下頭,印在明危亭的指節上。

    一樣的動作,但明熾暫時還做不出那種點水的優雅,也同樣還沒找到竅門,該怎麼讓它變得叫人臉紅心跳……所以他能夠給出的,只有把心跳也這樣印上去的鄭重。

    他把這個動作變得完全鄭重,像是在欠條上籤下自己的新名字,也像是宣誓從此踏上廣袤無垠的海洋。

    夜風有些涼,露臺的窗開著,潮水的聲音被重新送進來。

    掌心的暖意覆在他的後頸上。

    明危亭攏著他“火苗。”

    "我希望我今天的話,沒有給你帶來壓力。"明危亭說“剛才在露臺上,我其實有些後悔。”

    他不希望這些話讓明熾改變任何計劃。明熾不需要給他任何回答,也不應當因為他完全私人的念頭而出現任何負擔。

    “不要著急。”明危亭說,“我們有很長的時間。”

    明熾點了點頭∶“我知道。”

    明危亭的視線落進那雙眼睛,明熾的眼睛乾淨清亮,那大概是他印象中最為坦誠和摯徹的注視,所以他認真聽明熾的話。

    明熾把他的手握得很緊。

    他們坐在房間的角落,露臺敞開著,月光能看見,風能看見,星星能看見。他們這一次沒有躲起來,所以姨姨也能看見。

    明熾靜靜垂下眼睫,重複那個動作,把鄭重全部印在他的指節上。

    “我知道現在的回答不作數,影子先生。”

    明熾輕聲說話,那種柔軟溫暖的觸碰帶了更輕的、因為發聲而引起的微小震動,這種微震一路延進胸腔,牽起像是渺遠潮聲的深沉共鳴。

    “飯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點一點地做……我迫不及待地等著那一天。”

    “我迫不及待地等著那一天。”

    "一個特別厲害、見多識廣的遊歷歸來的船長,把他旅途上收集的最好的景色、最棒的見識和回憶、最喜歡的禮物,全都原封不動地帶回來,用來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