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許願

    他的音量壓得很輕,傳不到駱熾在的位置,只是把帶回來的資料放在明危亭手旁的沙發上。

    要拿到任傢俬宅這些年的監控記錄並不難,畢竟有一個快神志失常的人正在別墅裡整理這

    些————只要在任塵白剛不眠不休地拖著條摔斷了的腿,整理好這些年的全部記錄的時候,派人直接闖進去,連母帶一起全拿走就行了。

    就像要想讓一個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裡,依然自欺欺人地不肯接受事實、永遠學不會反省的偽君子神志失常,其實也根本沒什麼難度一樣。

    任塵白既然這麼喜歡下棋,不妨自己也做一次身在局中的棋子。

    只要讓駱家那個養子暫時在醫院裡失聯,那個小明星自然就會去找任塵白。而被明祿扔下碼頭的任塵白,又剛聽了明確的“駱枳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的結論。

    任塵白當然接受不了事實,當然會歇斯底里遷怒報復,這原本就是那位溫文爾雅的任公子最擅長的事。

    任塵白會往死裡咬那個小明星,被逼到極點的傀儡也未必不會反咬一口。

    這兩個人的糾纏沒那麼容易了結,只要有關的人,就會被滾雪球地扯進來,自然也包括那個駱家的女孩。

    任塵白會一直被困在那幢別墅裡。

    “時間有限,我們只查看了一部分監控記錄,還有其他資料。”

    明祿說“換一個人,大概不會再願意醒過來的。”

    對駱熾來說,郵輪失事甚至算不上是一根稻草。

    早沒人能攔得住他,強行留下他讓他活下去了,如果駱熾真的覺得不舒服,他就不會再睜開眼睛。

    那片安靜輕鬆的空茫,無時無刻不在引誘著冷透的火睡進去。

    明危亭沒有開口。

    “棋走得很順,先生。”明祿撿了件不那麼壓抑的事來說,“已經打成一團了。”

    直到昨晚,任塵白大概還沉溺在“親自報復了傷害過駱枳的人”的縹緲的安慰裡,直到明祿帶著人出現在他面前。

    任塵白是聰明人,他知道明祿的出現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這些歇斯底里的報復、惡毒快意的尋仇都只不過是被安排好的,只是背後的操棋人隨手動的一顆子。

    他只是被隨意支出去掃地的一顆過河卒,因為這些事一點都不該再去沾駱熾。因為還有些報應理當還回來,所以在落子的時候,又順便敲斷了他的一條腿。

    這甚至不是一次被怎麼醞釀過的安排,因為明先生正在專心學做駱熾的粉絲,還沒有時間去做別的,所以把他們自己先圈起來咬上一通。

    一切都還只是剛剛開始,還有太多在後面等著,等著一樣一樣細細剖皮拆骨,把這些年消磨著別人的血肉養成的心安理得全部扒開,露出裡面狼狽的骯髒齷齪。

    只不過是剛開了個頭而已。

    ……

    明危亭不覺得這有什麼可說的,只是點了下頭。

    他沒急著動那份資料,拉過食盒,仔細挑了一圈。

    駱熾像是的確沒有因為之前被弄眼睫毛的事抗拒他,目光依然跟在明危亭的身上。

    明危亭挑出了適合駱熾現在吃、又容易咀嚼和消化的幾樣,自己先吃掉一個做一遍示範,等了一會兒,駱熾果然就跟著張口。

    因為每次都得到了動作幅度足夠明顯的點頭認可,駱熾後來甚至不需要明危亭示範,就自己慢慢吃完了一小塊椰汁糕。

    明危亭始終注意著他的食量,沒有一次就讓他吃太多。等到差不多了就讓明祿把東西撤走,又用同樣的辦法引導駱熾,讓他想起了要怎麼把清水含在嘴裡漱口。

    駱熾的體力和精力還都十分有限,他被同樣坐進沙發裡的明危亭圈著肩背,慢慢漱了幾次口,就已經差不多用完了力氣,眼睫又開始向下墜沉。

    明危亭握住他的手,駱熾的身體因為疲倦開始變軟,連肩膀也安靜垂下去。

    “火苗。”明危亭握住他的手,讓他慢慢倒在自己身上,“每天都要醒。”

    他沒有特意讓駱熾看到自己的口型,這些話或許會讓駱熾有壓力。

    他只是想說,想向記憶裡那團在沙灘上熾烈燒著的、像是什麼事都一定能做成的火許願。

    “每天都要醒。”

    明危亭說“要說晚安,要說早安。”